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我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刺目的白光。冰冷的不锈钢床架硌着后背，天花板上霉斑蔓延成诡异的图案。
"第七个醒了。"沙哑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我猛地坐起，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才发现身处一间废弃病房。六双眼睛同时投来审视的目光，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将他们的面孔镀上金属质感。
"名字？"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框，钢笔在牛皮笔记本上悬停。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袖口却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林郗。"我下意识回答，突然怔住——记忆像被撕碎的相片，除了这个名字，只剩下几个漂浮的词汇：十日游戏、终焉之地、没有系统。
穿皮夹克的壮汉嗤笑一声："又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他脖颈处的蛇形纹身随着肌肉起伏，像是随时会扑咬猎物。
病房门突然被某种巨力撞击，墙灰簌簌落下。扎马尾的少女抱紧怀中的泰迪熊，玩偶右眼处的纽扣已经脱落。"要开始了..."她颤抖的声音淹没在第二次撞击声中。
门板轰然倒塌的瞬间，我的视网膜上浮现出血色文字：
【第一日游戏：对称抉择】
【规则：通过镜像走廊，禁止破坏对称性】
走廊在门外延伸，两侧墙壁镶嵌着无数面等身镜。诡异的是，所有镜面都映照出完全相同的景象——七个人站在病房门口，连惊恐的表情都分毫不差。
"是光学迷宫。"眼镜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记住，任何不对称行为都会触发机关。"他的掌心湿冷如蛇腹，腕表倒计时显示01:00:00。
穿高跟鞋的职场女性第一个踏进走廊。镜中倒影与她同步抬起右脚，却在第三步时突然僵住。现实中的她继续前行，镜中人却停在原地——脖颈呈现不自然的九十度弯曲。
"喂！你的影子..."纹身男话音未落，职场女性的头颅突然向右侧歪折，发出清脆的骨折声。鲜血呈放射状喷溅在镜面上，那些镜中人同时露出微笑。
尖叫声中，泰迪熊掉在地上。马尾少女跪坐着后退，镜中的她却向前爬行。当现实与镜像的手指相差三十厘米时，她的右手突然被无形利刃齐腕切断。
"不要移动！"我大喊，发现所有镜中的我都保持着张嘴的动作。寒意顺着脊梁攀升——这些不是倒影，是具备独立行动能力的镜像实体。
倒计时00:47:32，剩余五人。
眼镜男突然扯下白大褂抛向空中。衣物在镜中世界匀速下落，现实中的布料却诡异地悬浮。"重力不对称..."他快速记录，"当现实与镜像的物理法则出现差异时..."
纹身男突然冲向走廊尽头。他的镜像同步奔跑，却在某个节点突然加速。当现实中的他距离终点还有三米时，镜中人已经触碰终点线——现实中的躯体瞬间被压缩成二维平面，像张血淋淋的剪纸贴在镜面上。
"速度差..."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走廊地砖的排列方式突然引起注意：每块黑曜石地砖都严格对应镜中世界的白瓷砖，交界处闪烁着几乎不可见的磷光。
倒计时00:23:17，剩余四人。
"跟着我做。"我缓慢抬起左手，镜中人也同步动作。当右手摸到口袋里的硬币时，故意让它在指间翻转——镜中硬币却保持静止。果然，小型物体可以存在差异。
眼镜男突然拽住我："你发现了什么？"
"不是我们模仿镜子。"我压低声音，"是镜子在模仿我们。但只能模仿宏观动作，微观层面的不对称不会被惩罚。"摊开掌心，硬币在现实世界是正面朝上，镜中却是反面。
马尾少女的断腕还在渗血，她怀里的泰迪熊突然发出机械音："提示：对称是美丽的，死亡也是。"
倒计时00:15:49。
眼镜男突然扑向少女，将她推向左侧镜面。镜中少女惊恐地伸手抵挡，现实与镜像的手掌接触瞬间，整面镜子炸裂成钻石尘雾。而眼镜男趁机冲过破碎区域，他的镜像因缺少参照物而消失。
"混蛋！"我想追上去，却被满地玻璃渣阻挡。更可怕的是，那些碎片里正在生成无数微型镜像，像增殖的癌细胞般爬满墙壁。
马尾少女蜷缩在血泊中，她的镜像正从玻璃碎片里伸出手。我咬牙扯下病号服纽扣撒向空中——现实中的纽扣呈抛物线运动，镜中纽扣却垂直下落。当两者轨迹形成的夹角达到45度时，所有碎片突然自燃。
倒计时00:05:00。
火焰中浮现出一条由灰烬构成的通道。我抱起少女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镜面崩塌的轰鸣。在跨过门槛的刹那，视网膜浮现新文字：
【生还者：林郗、徐尚（眼镜男）】
【第一日游戏结束】
昏暗的休息室里，徐尚正在清点物资。他脚边躺着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其中一具的手腕还在渗血。
"利用他人测试规则..."我攥紧拳头，"你早就知道那个少女的镜像最不稳定。"
他头也不抬地递来半瓶矿泉水："在这里，道德感会害死你。"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照见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最新一页写着：镜像误差容忍度±12%。
窗外，新的建筑群正在血月中生长。徐尚的钢笔突然在"参与者特性"栏停下，墨迹晕染出问号形状："说起来...你的镜像误差始终为零呢，林郗。"
矿泉水瓶在我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终焉之地的第一夜，月光把我们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两具等待解剖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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