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收到,立刻溯源追踪!”电话那头传来安全小组负责人斩钉截铁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废话,“陈组长,你自身安全级别提升至最高。家人那边,省厅安全部门已启动应急程序,石壁乡派出所会立即行动,确保万无一失!你不要离开原地,我们的人马上到!”
电话挂断。陈青禾靠在冰冷的车门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又缓缓吐出。组织的反应速度让他紧绷的神经稍松,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却丝毫未减。周同方被逼急了!这通电话,既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他们调查逼近核心、触及其逆鳞的铁证!
不到五分钟,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车门打开,下来几名神情冷峻、动作干练的便衣。为首一人对他点点头:“陈组长,跟我们走。”
他被护送上其中一辆车。车辆迅速启动,汇入车流,却不是回纪委宿舍的方向,而是驶向城市深处一条不起眼的僻静街道,最终拐进一个有专人值守的地下车库。经过几道严密的安检门,他被带到了一个没有任何窗户、墙壁做了特殊隔音处理的安全屋。
房间里,李卫国已经在了。他背对着门,站在一张铺满了各种资料和地图的桌子前,听到动静才转过身。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凝重,眼神像鹰隼般锐利。
“你做得对,第一时间报告。”李卫国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威胁家属,是穷途末路者的最后疯狂。这恰恰证明,我们的‘深潜’,已经摸到了巨兽的巢穴边缘!”
他走到陈青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放心,你父母那边,省厅的老赵亲自部署,安全绝对有保障。他们动不了!”
陈青禾紧绷的身体这才真正松弛下来一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李常委!” “老赵”是省公安厅分管安全的副厅长,是李卫国的老战友,有他亲自过问,石壁乡那边的安全层级无疑是最高的。
李卫国走到桌边,拿起那个陈青禾已经见过几次、异常厚重的旧笔记本。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翻开展示,只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硬质的封皮,眼神深邃地看向陈青禾:
“这通电话,不是结束,是号角!它吹响了决战前的冲锋号!周同方已经撕下了最后的伪装,开始动用最下作的手段。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怕了!说明我们手里的东西,足够让他和他的帝国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更加沉肃:“‘深潜计划’即刻起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所有成员通讯切换至最新一代量子加密频道。你,”他看向陈青禾,“暂时从市纪委的日常工作中抽离,全身心投入‘深潜’!核心任务只有一个——利用这次威胁事件暴露的线索,结合我们已有的证据链,准备一份足以让中央下决心、彻底钉死周同方的最终报告!我们要让他知道,威胁一个纪检干部的家属,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愚蠢、也最致命的错误!”
深夜,安全屋的灯光调到最柔和的档位。李卫国早已离开去部署更全局的工作,陈青禾独自留在房间里。桌上放着刚配发的、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量子加密通讯终端,旁边是安全小组送来的简单夜宵,但他毫无胃口。
高强度汇报后的短暂松弛,安全环境带来的片刻安宁,都无法真正驱散那根深蒂固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家人的安危暂时无虞,但这种被毒蛇盯上、随时可能噬咬亲人的感觉,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周同方那冰冷变调的声音,“爹妈”那两个字,反复在脑海中回荡,每一次都激起更汹涌的愤怒浪潮。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安全屋里踱步。需要做点什么,需要抓住点什么,需要一点能让他感到踏实、能连接过去那个纯粹初心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公文包上。几乎是本能地,他打开包,手指在几份文件下摸索着,终于触碰到那个熟悉的圆柱体——他的保温杯。金属外壳在安全屋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拧开杯盖,一股淡淡的枸杞和菊花混合的茶香飘散出来,这是他常泡的提神茶,此刻却显得格外珍贵。
他从杯盖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捏出一小撮东西——干瘪、颜色深褐、毫不起眼,正是石壁乡特有的菌菇干!这是上次回石壁乡看父母时,母亲偷偷塞在他包里的,他特意藏在杯盖里,像护身符一样带在身边。
几片菌菇干被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口感干硬,带着泥土和山野特有的微涩气息,并不美味,甚至有些硌牙。但这股熟悉的味道,却像一股温润的溪流,瞬间冲开了他心中郁结的坚冰。眼前仿佛浮现出石壁乡连绵的青山,鹰嘴崖下奔涌的溪流,父母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目送他离开的身影,还有赵前进那布满老茧的手递过来的搪瓷缸……
乡土的厚重,亲情的温暖,最初那份想要守护一方安宁的朴素愿望,以及赵前进所代表的基层干部那种打不垮的硬骨头精神,在这一刻,伴随着菌菇干的味道,汹涌地注入他的四肢百骸。愤怒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硬,像被淬炼过的精钢;恐惧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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