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初现·祠堂夜话
祠堂内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梁上悬挂的黑蝶残翅仍在飘落，像撒了满地的碎墨。五少爷牵着赤焰马立在门口，马蹄每踏碎一片翅膜，就发出细碎的“咔嚓”声，与供桌上铜漏的“滴答”声交织成诡异的节拍。岁岁蜷缩在傅卿昭的军大衣里，掌心的碎玉贴着心口发烫，那温度竟与他方才抱她时的体温别无二致。
老夫人扶着供桌缓缓坐下，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映着摇曳烛火，皱纹里藏着四十年前的雨。“卿昭十三岁那年，津门下了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她的声音像浸透雨水的宣纸，“他带着护卫队巡查乱葬岗，在枯井里发现个浑身是血的女婴——就是你，岁岁。”
岁岁的睫毛猛地颤动，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泥浆混着腐叶的腥气、少年军靴溅起的水花、怀表链上的金星吊坠在眼前晃出光斑。那时她尚在襁褓，却记得有双温热的手将她托起，掌心的茧子擦过她脸颊，带着硝烟与铁锈味。
“你裹着半块双鱼玉佩，脐带未断，却紧紧攥着他的袖口。”老夫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岁岁颈间的碎玉，“玉佩中间有道血痕，像是用产妇的血祭过。卿昭把你抱回府时，怀里还藏着你生母的绝笔信——‘傅家血脉可护她周全’。”
傅卿昭靠在祠堂立柱旁，军刀挂在腰间发出轻响。他望着岁岁发顶的绢花，想起那个暴雨夜：十三岁的自己浑身湿透，怀里的女婴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映着他肩章上的金星。母亲连夜找来了全城最好的稳婆，当看到襁褓里的玉佩时，竟当场跪下叩首：“天道双星，终得归位。”
“所以我从小被要求贴身带着半块玉佩，”他的声音低沉，喉结随着话语滚动，“母亲说，这是傅家世代守护的契约——直到你的玉佩在今夜共鸣。”烛火突然爆起灯花，将他耳尖的红色照得透亮。岁岁这才惊觉，两人交叠的手上，他的虎口处有道淡疤——那是八岁时为替她摘树上的风筝，被粗粝的树干划破的。
三少爷突然从房梁上跃下，怀里抱着烧焦的巫毒娃娃，辫子上还沾着黑蝶翅膀的磷粉。“阿姐你看！”他举起娃娃，胸口插着的银针上缠着一缕黑发，“这头发是苏婉莹今早趁你午睡时偷剪的，娃娃心口还贴着你的生辰八字！”
“够了。”傅卿昭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冷硬。他解下军装披在岁岁腿上，动作却格外轻柔，生怕碰到她掌心的伤口。岁岁这才注意到，他的袖口裂开道口子，露出小臂上的旧疤——那是去年替她挡子弹留下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从袖口摸出枚褪色的银锁：“岁岁刚进府时，这锁挂在她脖子上。”锁面上刻着模糊的“天道”二字，边缘还缠着几根褪色的红绳，“你父亲说，这是秦家代代相传的护符，与卿昭的玉佩本是一对。”
祠堂外，玉兰树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像一双张开的翅膀。岁岁望着傅卿昭的侧脸，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学骑马，她从马背摔进他怀里，闻到的也是这样的雪松香气。那时他笑着刮她的鼻尖：“岁岁是我从乱葬岗捡来的小福星，得宠着。”
“双星合璧，方能镇邪。”老夫人的话打断回忆，她望着两人交叠的手，眼神忽然清明，“傅家守护天道血脉，而天道赐给傅家的星，就是岁岁。”岁岁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傅卿昭的袖口，发现他的手腕上竟戴着她十岁时绣的平安绳，褪色的红线间还缠着几根她的头发。
五少爷的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叫起来：“少帅脸红！少帅脸红！”祠堂内的气氛骤然松动，三少爷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四少爷推了推眼镜假装研究留声机零件，赤焰马则甩着尾巴打了个响鼻。傅卿昭耳尖的红色迅速蔓延到脖颈，却在伸手替岁岁整理发辫时，轻声说：“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不许离我半步。”
烛火跳动间，岁岁看见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发间的水晶发卡碎了一角，却仍在发光。她忽然想起方才爆炸时，他扑过来护着她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每回她做噩梦时，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的姿势。
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银簪上的双鱼坠子晃出微光：“当年卿昭捡回你后，府里的玉兰花突然全开，比往年早了三个月。”她望向祠堂外的夜色，玉兰花瓣正随着夜风飘落，“或许从那时起，天道就已经写好了你们的命数——一个是捡回星星的人，一个是照亮黑夜的星。”
岁岁攥紧掌心的碎玉，感受着傅卿昭指尖传来的温度。远处更夫敲过三更，她忽然想起他曾在某个夏夜说过的话：“岁岁，你知道吗？你掌心的胎记，和我后腰的一模一样。”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巧合，而是天道织就的羁绊，是从襁褓中就注定的双向守护。
祠堂的门被夜风推开，月光涌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叠成双鱼形状。傅卿昭低头看她，眸中倒映着烛火与星光：“明天我们就去南洋，解开玉佩的秘密。”岁岁仰头望他，发现他耳尖的红色不知何时已蔓延到脸颊，却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黑蝶残翅仍在飘落，却再惊不起半点波澜。岁岁靠在傅卿昭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她是他捡来的星星，而他，是她永远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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