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亡魂的耳中。
门外,那片沉默的森林忽然起了骚动。那些无面的士兵,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纷纷朝着大殿的方向,缓缓地、整齐地跪了下来。成千上万的身体,在同一时刻跪倒,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带着一种排山倒海的悲壮。
洛茗站在师父身后,看着这一幕,眼眶不禁红了。
法事开始了。
玄尘道长摇动法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能穿透阴阳两界。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敲响木鱼,开始诵读《度人经》。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慈悲与祝愿。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洛茗则负责在一旁,将师父画好的符纸一张张投入火盆中。符纸燃烧,冒出袅袅青烟,带着朱砂的气味,飘向门外。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子时过去,丑时到来,寅时将至。玄尘道长的诵经声没有停,洛茗的动作也没有停。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门外的亡魂们,始终安静地跪着。青灰色的阴月,将他们没有面孔的脸照得愈发诡异。他们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场能让他们解脱的仪式。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随着法事的进行,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忽然从地底升起,笼罩了整个汐月观。大殿里的油灯猛地一暗,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玄尘道长的诵经声也变得艰涩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师父!”洛茗惊叫道。
玄尘道长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但他强撑着,对洛茗喊道:“不好!是怨气!他们的怨气太重,普通的经文无法化解!他们心中有不甘!”
就在这时,门外跪着的亡魂中,忽然站起一个身影。他比其他的士兵更高大,身上的铠甲也更完整。他虽然没有脸,但洛茗能感觉到,两道怨毒的目光正从那片空白中射出,死死地盯着大殿里的玄尘道长。
“不甘……不甘……”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从九幽地府传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我们为国征战,马革裹尸,为何死后无人祭祀,魂归无路?”
“奸臣当道,皇帝昏聩,我等不是死于敌手,是死于朝堂的算计!”
“不甘!不甘啊!”
随着这声声泣血的控诉,所有的亡魂都站了起来,一股浓烈的黑色怨气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将天空中的阴月都遮蔽了。整个青苍山,阴风怒号,鬼哭神嚎。
洛茗吓得几乎瘫倒在地。他终于明白,这些士兵心中积压了三十年的,不仅仅是死亡的痛苦,更是被背叛、被遗忘的巨大不甘!
玄尘道长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射出一道精光。他知道,此时此刻,慈悲的经文已经无用,必须解开他们心中的结。
他挣扎着站起来,对着那股最强大的怨气源头,大声喝道:“你!是当年的主帅,李将军吧!”
那高大的身影猛地一震。
“我知道你!三十年前,你率领三万玄甲军,在此地与突厥决战。你大破敌军,可就在你准备乘胜追击时,却收到了朝廷的撤兵令!因为你功高震主,朝中奸臣陷害,皇帝下令,让你和你的军队,与突厥人同归于尽!”
玄尘道长字字如刀,剖开了那段被尘封的血腥历史。
门外的李将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围的怨气,也随之翻涌。
“你们不甘,我懂!”玄尘道长的声音变得激昂,“你们是英雄,不是叛徒!你们为大唐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却被自己人抛弃!这等奇冤,怎能不怨!”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如洪钟,“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你们手无寸铁,任由怨气吞噬,连自己的面容都忘记了!你们忘了自己是谁吗?你们是玄甲军!是大唐的骄傲!你们的冤屈,不是靠这股怨气来报复的!你们要的,是公道!是让后人记住你们!”
“怨气,只会让你们沦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放下怨气,让我等为你们正名!让天下人知道,青苍山下,埋葬着三万忠魂!”
这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亡魂们心头的阴霾。
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怨毒,而是无尽的悲凉:“我们……还有机会吗?”
“有!”玄尘道长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们愿意放下!”
说完,他转向洛茗,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洛茗,拿我的剑来!”
洛茗一愣,师父的桃木剑一直挂在墙上,从未用过。他不敢多问,连忙取了下来。
玄尘道长接过剑,没有走向亡魂,而是走到大殿中央那块空白的墙壁前。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墨,挥舞桃木剑,在墙上疾书。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剑锋过处,留下了一道道金色的血痕。那不是符咒,也不是经文,而是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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