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尸的恶臭在晨雾里凝成粘稠的网，白宸踩着焦黑的田埂走向乱葬岗，九连环铜片刮过枯枝，发出锯骨般的涩响。他腰间竹青袍摆已被露水浸成墨色，暗银云纹里缠着几缕灰白鼠毛——昨夜粮仓焚鼠的余烬还未散尽。
"侯爷...咳咳...给娘亲遮遮脸吧..."
蜷在坟堆旁的瘦弱女童递来半幅素绢，绢角沾着黄褐污渍。白宸接过时舌尖漫开熟悉的苦涩——是谢明远暗格里当归的味道，混着尸液的腥气。他忽然将素绢覆在口鼻，布料吸附的潮气竟让他想起ICU的氧气面罩。
裂帛成障
崔璃的玄色裙裾扫过新坟，磁石粉从褶皱簌簌抖落。当女童指向坟茔间咳血的妇人时，她左耳青铜齿轮突然嗡鸣。"撕拉"一声裂帛响，玄青裙摆被扯下半幅。布料撕裂的瞬间，七岁那年的记忆猛然刺入脑海——继母拽裂她衣袖逼喝毒药时，也是这般裂帛声。
"浸醋。"
她声线冷硬如铁，朱嬷嬷慌忙递上陶罐。醋液泼上玄青布料的刹那，磁石粉在布面游走出奇异的脉络。白宸盯着那些铁砂形成的过滤网纹，突然抓起九连环在泥地排出现代口罩的防护原理图。当崔璃将布片覆住妇人溃烂的口鼻时，布边露出的半截小腿旧疤正渗着黄水——那疤痕的走向，竟与磁粉凝成的网纹完全重合。
苇膜织梦
"圣女！河边的芦苇能治病哩！"
孩童举着苇杆奔向燕无霜。她赤足碾过混着药渣的焦土，足底昨夜踩艾草留下的青痕已转为深紫。扯下苇叶时，发辫扫过孩童皲裂的脸颊，天蚕丝无意间割断对方束发草绳。
"这样编。"她抓过三片苇叶叠成三角，唇上旧伤崩裂的血珠滴在叶脉间。孩童们学着她将苇膜覆口鼻，没注意她靴底第四十道血痕正微微抽搐——当年祭司将毒蛊塞进她嘴里时，她靴底刻下第一道血痕便是这般抽痛。
白宸望着苇膜在晨光中透出的微光，突然掰断九连环两枚铜环。铜片卡进苇杆做成鼻夹时，他瞥见燕无霜锁骨纹身泛起血光——那纹路竟与苇膜纤维的排布惊人相似。
薄荷醒魂
萧明凰的雪狐裘掠过坟茔，金线勾住野薄荷丛。"云岫，捣汁。"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拂过草叶，袖中蛊虫衔着叶片窜回。小婢女双丫髻银铃轻响，裙摆毒蛾绣纹在雾气中忽明忽暗。石臼捣碎的薄荷混着蛊虫毒液，竟析出翡翠色的汁水。
"给咳血的敷上。"
朱嬷嬷捧着石臼奔向人群，围裙豆豉味混着薄荷清香，竟压住尸臭。白宸沾了点汁液抹在鼻下，清凉感刺得他太阳穴猛跳——穿越前金融城彻夜加班时，他总在咖啡里加薄荷提神。忽然看见汁液在陶碗边沿凝出"百草堂"印痕，与醉月遗簪头的刻纹分毫不差。
线锁瘟神
"第三指翘，天公道！"
叶承云的算盘声在坟场炸响。他拨着赈灾账册，左袖槐花蜜香引来绿头苍蝇。当算珠蹦到"棉线三百束"时，漕帮暗号让第三指高高翘起。几个老农立刻抬出纺车，车轴缠着的棉线浸入醋缸，线头却始终拧不成股。
崔璃的机关镯突然射出一根银丝。天蚕丝绞住棉线一扯，三股细线瞬间交缠成绳。在她收腕的刹那，白宸看见镯底寒光一闪——是那枚穿越者遗留的手枪撞针，此刻正卡在机关齿槽间。
血络显方
正午的日头炙烤着新坟。当崔璃为咳血妇人更换布巾时，对方呼出的热气突然灼烫布料。玄青细布上渐渐浮出赭色纹路——正是她裙摆内衬的草药绣线遇热显形！"当归四钱...桔梗...三两..."老药农颤抖着念出逐渐清晰的药方。
萧明凰突然扯断狐裘金线。三根金丝射向布面，精准勾住"熊胆"二字。当她耳后红痣泛起嫣红时，朱嬷嬷惊呼："熊胆在侯府冰窖！昨夜剩饭喂的乌鸦..."话音未落，天际突然掠过鸦群，领头的乌鸦爪下正抓着青黛的绿裙碎片。
余烬遗香
暮色吞没坟场时，三百个覆面灾民跪地叩首。燕无霜的骨哨吹起《安魂调》，溃烂的唇抵着刻北斗裂纹的哨身，血珠顺着裂纹渗入苇膜。白宸望着她足底青痕蔓延至脚踝，突然将九连环埋进焦土——铜环间隙钻出的忍冬藤，正沿着瘟疫前夜烧出的鼠尸灰迹生长。
（更声三响，钟离的鼠群叼着蜜饯核窜过坟茔。核上刻的药田方位在月光下泛绿，青黛的裙角碎片突然在鼠背上燃烧，火焰拼出"雍州急"三字。阿蛮的马鬃绳在焦土暴长，绳结末梢绽开的莲花苞里，醉月遗簪的紫苏籽正吐出嫩芽）
夜风卷着薄荷味掠过新坟，崔璃腕间旧疤突然停止渗液。她望着布巾上渐渐隐去的药方，玄青布料边缘的磁石粉正吸附铁屑，慢慢形成新的齿轮图样。白宸弯腰拾起沾血的苇杆，九连环第七道铜环的裂痕里，月光正将燕无霜的血珠折射成北斗第七星。远处河滩上，三百束棉绳在雾中摇晃如招魂幡，绳结上凝结的醋露里，映着人皮灯笼幽幽浮起的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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