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端的银线"嗡"地绷直,在屋里转了个圈,停在她肩头,像只撒娇的雀儿。
白小芩推门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她指尖凝聚起阴籍的微光,轻轻点在鸢眼上——刹那间,她看见无数画面闪过:江北纸马巷的孩童举着纸人笑,黑水渡的灯塔在夜雾中发亮,还有墨十三坐在灯台下,用刻刀削着槐枝,身侧堆着半完成的纸鸢。
"它不是器物。"她轻声说,"是信念的载体。
所有信'阿鸢'的人,都能召唤它。"
小满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翻出唐绣娘的绣画,用火折子点燃。
灰烬飘起的刹那,竟在空中勾勒出黑水渡的轮廓:褪色的木船停在江边,灯塔的光刺破夜雾,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塔下修补基石。
"是十三叔!"小满扑到窗前,纸鸢"唰"地窜了出去,尾线在月光下淌成河。
白小芩取来笔墨,在信笺上写:"灯已明,人未归,但线不断。"系在鸢尾,轻轻一推。
纸鸢振了振翅膀,朝着黑水渡的方向飞去。
黑水渡的夜雾比往常更浓。
墨十三蹲在灯塔下,手里攥着半块修补用的石片。
柳三更的灯傀立在他身侧,灯芯的光忽明忽暗——那是她残存的意识在波动。
"守灯的人,总想着等一个人回来。"柳三更的声音像风过纸窗,"可灯亮着,不是为了照见归人,是为了让走夜路的人,看得见方向。"
墨十三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三年前,小满追着他的纸鸢跑过整条纸马巷;想起赵三斤教孩童剪纸时说的"灯在,人在";想起唐绣娘绣绷上活过来的并蒂莲。
他突然听见头顶有轻响,抬头时,一只银尾纸鸢正缓缓降落,尾线轻轻缠上灯塔的银柱。
信笺展开的瞬间,他的指节微微发颤。
月光照在"线不断"三个字上,像照在当年他给小满补纸鸢时,那根断了又续的线。
"你说的对。"他转头对柳三更笑了笑,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笑,"守灯不是等一个人,是让后来的人,不迷路。"
他取下腰间的旧刀,削了根新的槐枝做鸢骨。
纸是刚裁的,带着竹浆的清香;鸢眼是用灯芯草点的,带着暖黄的光;嘴角翘着三分——赵三斤说的,纸人要笑,才有人念。
他将纸鸢挂在灯塔顶端。
风起时,小满的纸鸢从远处飞来,两只鸢尾的银线轻轻相触,发出清越的鸣响,像久别重逢的琴瑟。
百年后的某个雨夜,边陲小镇的义庄里,扎着纸鸢的女童蹲在旧木柜前。
她翻出本泛黄的古籍,书页间突然飘出只微型纸鸢,尾线沾着些许焦痕。
"这是什么呀?"她歪着头,轻轻扯了扯尾线。
鸢眼忽的亮了,空中浮现出一行淡金字迹:"灯不灭,线不绝,信者自渡。"
女童咯咯笑起来,把纸鸢挂在窗前。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后探出头,那只微型纸鸢竟从古籍里缓缓升起,尾线泛着银芒,飞向夜空。
而在地脉深处,无数微光如星火相连,织成一张横贯九州的"心光之网"。
义庄晨雾未散时,小满在槐树下拾得一片焦纸。
纸角呈波浪状,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却还留着半枚未褪的血印——像极了当年唐绣娘檀木匣上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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