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闯军所救,我们这支难民洪流,便正式汇入了这条更为庞大的黑色大河之中。
队伍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向前挪动。
每日清晨,会有粗犷的号角声,将我们从冰冷的睡梦中唤醒。
随即,便会有专门的伙夫,推着一口口巨大的铁锅,为我们分发气腾腾的、香得让人流口水的粥。
吃了饭,便要干活。
青壮的男子,被分发了简陋的兵器,由那些老兵带领着,进行着最基础的队列与厮杀训练。妇人与老人,则负责修补军械,缝制旗帜,搬运物资等后勤工作。
整个队伍,都笼罩在一种有些混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氛围之中。
那推车的年轻人,因那日“孝心”之举,被那分粮的头目看中,竟破格被编入了一支,由老兵组成的亲卫队。每日都能分到比寻常人多半个的黑面馒头。
而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疯”老头子,则被他安置在了军队后方的伤兵营里。
这里与其说是“营”,不如说是一移动的停尸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草药、血腥与脓液,令人作呕,条件十分简陋。
伤兵们一个躺在那铺着发霉稻草的板车之上,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负责照料的人是从难民之中收编来的,上了年纪的妇人。
她们不懂医术。
她们所谓的“治疗”,不过是用浑浊的盐水,为伤兵们清洗一下溃烂流脓的伤口。然后,按偶尔来一趟的军医说的,在地里抓一把那样的草药,嚼烂了就敷在上面。
能活,还是死。
全看各人的命。
我的疯病,也是时好时坏。
清醒时,我告诉那些妇人,要把水煮开,再加入盐,冷却后才能用,擦拭过伤口的布也要洗净后煮,这些也不知道哪来的知识,有时莫名其妙的从脑子里蹦出来。
我还带着她们寻找止血草,柴胡等草药。
还让兵士找来石灰,撒在草垫下面,与伤病员的帐篷周围。
十天后,奇效出现了,死亡在减少,恢复在加快。
每日清晨,那年轻人坚持每天来看我。他把剩下来的半个黑面馒头,偷偷塞给我。
我非常感激他,我的生机也因多这半个馒头,渐渐在恢复。
但我还是忘记了我是谁,常常脑子里钻出不是自己的一些知识与想法。
就这样,我们跟着大军一路走走停停,不断转战,不断有人被抬进伤兵营。
那天,被抬来一个大腿被箭贯穿伤的人,据说还是个队长。
“郎中大人,请快救救他吧,他是为救我受的伤呀!”
一士兵,误以为我就是大夫,跪着求我。
我让几个妇人烧热水,煮布,煮针与线,我去采了些艾叶与仙鹤草。
“快,把箭支剪断!”
一个士兵听了我命令,剪断箭支。
我分别从两端把他拔出。
让妇人消毒后,用针把伤口缝上,疼得那人把嘴里的木头咬得咔咔响,却硬是没叫一声。
缝好后,我给他敷上了捣碎了的艾叶与仙鹤草,用布包扎好。
“给他喝柴胡汤!”
说完,一阵头痛,我就不记得我干啥了。
……
第二天醒来,我问士兵们我做了啥,他们告诉我,我说“燕儿快跑,燕儿快跑!”然后就一会要撞头,一会哭,一会笑!
“是嘛,我一点也记不起来呀。”我愧疚地说道。
“谢谢你们照顾我。”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
我也渐渐接受了我就是个时而犯病的“疯子”。
好在那队长在我医治下,七天竟然能下地走路啦。
这疯神医地名号就传出去了。
一天,我又隐约地记起了还有一门“手艺”。
在神智清醒的时刻。
我会对着那些躺在车上的伤兵。
开始我那疯疯癫癫的“说书”大业。
“……话说,那台下的百姓纷纷喊着‘陈胜王、陈胜王’,陈胜,本也是一个给人种地的泥腿子……”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有气无力。
“……可那年头,官逼民反,反可能死,不反,也是个死……他便,在那大泽乡,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些伤兵本在麻木地等待命运的裁判。
突然听见我说书,转移了注意力,精神头也好了几分。
当他们在那故事之中,听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命运。
听到了同样是被逼上绝路的不甘与愤怒。
他们那双死灰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真实的光芒。
“老……老头……”
一个被砍断了左臂的年轻士兵,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我,那声音充满了渴望。
“后……后来呢?”
“后来啊……”我笑了。
“后来,他便扛着着一把锄头。带着一群活不下去的兄弟,把那骑在他们头上拉屎的大秦朝……给掀了个底朝天!”
我的话,说得颠三倒四,与那史书之上记载的,更是南辕北辙。
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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