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老祖那夹杂着无尽怨念与心疼的怒骂，在这片血海疯狂回荡。
他自以为有血海大阵隔绝内外。
足以屏蔽一切窥探。
可以尽情宣泄对巫妖二族的不满。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
他那点所谓的隔绝，在岸边那两位存在的感知中，简直如同儿戏！
那蕴含着滔天怨气的咒骂声。
没有半点意外，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直接落入了静立海畔的通天教主与童易的耳中。
“呐，你看看。”
闻声。
正与通天抱怨着闭关被打扰的童易，不由得失笑摇头。
伸手指了指那血海深处冥河身影若隐若现的方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连冥河这家伙，平日里缩在血海中苟了无数元会的老乌龟，今天都被逼得跳脚骂娘了。”
“可见外面那两家，打得是有多不像话，闹出的动静是有多惹人厌烦。”
通天闻言，却是没有跟着笑。
他那张俊朗而带着锐气的面庞上，反而笼罩上了一层更为深沉的阴霾。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
投向了那仍在洪荒各处激烈厮杀、引动无边灾厄的巫妖战场。
他看到不周山倾塌后留下的巨大天窟...
看到大地板块不断崩裂沉沦，万灵哀嚎…
他口中发出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竟带着一丝连圣人都难以完全避免的迷茫与疲惫。
“师兄…”
通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向外人袒露心迹的困惑：“我…心中很乱。”
“这一次的天地大劫，其惨烈与波及之广，远超以往的凶兽大劫，龙凤大劫、道魔之争。”
“那两次劫难虽也毁天灭地，但终究有其界限。”
“可这一次巫妖二族，是真的要打碎这洪荒根本，重炼地水火风啊！”
他顿了顿。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碧游宫外。
那万仙跪伏，悲声恳求的景象，语气中多了一份沉重与无奈：
“我座下的那些弟子，平日里虽散漫不羁，却也知大义。”
“此次他们全都跑到我宫外，长跪不起，声声泣血。”
“只求我能出手，救一救那在劫难中挣扎的众生，救一救他们的血脉亲朋…”
“可是师兄，你是知道的…”
通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这是天道注定的量劫，是洪荒淤积无数元会的煞气与因果的总清算！”
“其势浩浩荡荡，乃是天地运转的一环…”
“我虽为圣人，又如何能逆天而行，强行插手干预？”
“我亦有我的束缚与无奈啊。”
说完这两句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通天仿佛卸下了一丝重担，只觉得心中的烦躁与郁结似乎减轻了不少。
他看向身旁始终平静淡然的大师兄。
继续倾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成圣后才体会到的深刻明悟与怅然：
“本以为，历经万劫，立教得功德，证得那混元圣人道果，超脱万物之上。”
“便可真正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世间万事皆可随心掌控。”
“可直到真正踏入这个境界，元神寄托天道，窥见更多过去未来、因果命数之后…”
“才发现，知道得越多，身上缠绕的无形枷锁与天道束缚，也就越多，越沉重。”
“很多时候，反而比未成圣时，更加身不由己啊！”
听到通天这番发自肺腑，带着迷茫与沉重的话语。
童易双眸不由得微微敛起，深邃的目光侧落在身旁这位四师弟的身上。
他仔细打量了通天几眼，心中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此刻的通天。
的确与他记忆中，最初在混沌紫霄宫中听道时。
那个锋芒毕露、意气风发、浑身洋溢着少年般锐气与不羁的青衣少年，有了些许微妙的不同。
甚至，连其显化于外的圣人法相。
都比昔日那个看似跳脱不羁的少年模样，要显得成熟了几分。
眉宇间少了一份无所顾忌的张扬。
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威仪与若有若无的疲惫。
要知道。
盘古三清，因各自秉承的盘古遗泽与大道理念不同，其显化的外相也截然不同。
太清老子无为而治，显化老者之相，象征道法自然。
玉清元始尊崇规矩秩序，显化威严中年，象征教化威严。
而上清通天，原本因其道法锐意进取，截取天机，显化的便是充满活力与无限可能的青年模样。
可如今。
通天这外相，竟隐隐有向青年后期过渡的迹象，虽依旧英挺，却已洗去不少稚嫩。
显然。
立教之后。
执掌截教万仙，尤其是亲身经历并目睹了这场席卷天地的惨烈量劫。
种种重担与无奈，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了他的心境与气象。
就在童易心中暗自感叹岁月与经历对圣人也同样留有痕迹之时。
他也通过通天这番近乎倾诉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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