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落下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脚下那胶质般的“地面”微微下陷,然后传来一股微弱的、方向不明的推力,仿佛踩在了一个巨大生物缓慢蠕动的内脏壁上。
令人作呕。
王庞子和解雨臣看到黑瞎子和张祁灵动了,也强撑着互相拉扯着站起来。吴二白和吴三行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吴携,踉跄着跟上。
一行人,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朝着张祁灵和予恩共同确认的那“一丝”可能的方向,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跋涉。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距离感。他们像是在浓稠的墨汁中游泳,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和意志力。那无处不在的混沌意志如同冰冷的深海压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精神,放大着他们内心的恐惧、绝望和疲惫。
走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已经几个时辰。王庞子最先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胖脸埋在那种诡异的“地面”上,发出压抑的、如同哭泣般的喘息。
“胖子!”解雨臣想去拉他,自己却也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黑瞎子停下脚步,拄着刀喘息,背上的予恩呼吸微弱,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张祁灵站在他身边,如同黑暗中的礁石,但仔细看,能发现他握刀的手背青筋凸起,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休……休息……一下……”吴二白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和吴三行也几乎到了极限,吴携更是完全靠他们拖着走。
不能停。黑瞎子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停下来,就可能被这片黑暗同化,彻底失去前进的勇气和力量。
就在这时,被黑瞎子背着的予恩,忽然又发出了声音,这一次,带着一种急促的警告:
“……左边……躲开!”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张祁灵也猛地挥刀向左前方斩去!
黑瞎子想都没想,凭着对予恩和张祁灵毫无保留的信任,猛地向右侧扑倒!
“嗤——!”
一道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光芒、却带着绝对湮灭气息的“裂隙”,如同透明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划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那片区域的黑暗仿佛被橡皮擦抹去,留下了一道短暂的、更加深邃的虚无痕迹!
王庞子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开,解雨臣也惊出一身冷汗。
那“裂隙”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
“……时空……断层……”予恩的声音带着后怕和虚弱,“这里……到处都是……随机出现……消失……”
刚刚那一瞬,如果不是予恩和张祁灵同时预警,他们可能已经无声无息地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死亡的阴影,以更加诡异、更加防不胜防的方式,如影随形。
没有人再提休息。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众人再次挣扎着起身,继续向前。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绝望,如同跗骨之蛆。
就在连黑瞎子和张祁灵都开始感到意识模糊、脚步虚浮的时候——
前方,那永恒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颤巍巍的……光。
那光并非乳白色的温和,也不是幽蓝色的冰冷,而是一种……暗沉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般的……暗红色。
光点很小,在无边的黑暗中微不足道,但在所有人早已适应了绝对黑暗的眼睛里,却如同灯塔般醒目!
“那……那是什么?”王庞子声音干涩,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点暗红色的光芒,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予恩趴在黑瞎子背上,努力抬起头,望向那光点,眉心的印记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茫然。“……感觉……不到……规则波动……很……奇怪……”
张祁灵沉默地看着那光点,他的直觉没有传来危险的预警,但也没有任何安全的提示。那光点,就像这片混沌黑暗中一个完全中立的、未知的坐标。
“过去看看。”黑瞎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有变化总比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盲目摸索要好。
他们调整方向,朝着那暗红色的光点,再次迈动了沉重的脚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光点逐渐变大,显露出模糊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建筑的残骸?由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冷却熔岩般的材质构成,歪歪斜斜地矗立在黑暗之中,那微弱的光芒,正是从建筑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的。
当众人终于艰难地走到这残骸近前时,才看清它的全貌。
那是一座早已坍塌大半的、风格极其古老诡异的庙宇状建筑。残存的墙壁上刻满了无法理解的、扭曲的图案和符号,与青铜门上的风格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原始的、蛮荒的气息。那暗红色的光芒,就是从庙宇半塌的大门内散发出来的。
站在庙宇门前,那股无处不在的混沌意志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仿佛这座残破的建筑,在这片绝对的混乱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小块相对“平静”的区域。
庙宇之内,会有什么?
是短暂的庇护所?
还是……通往更深层绝望的入口?
黑瞎子背着予恩,与张祁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坍塌的庙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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