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的靴底碾过断裂的混凝土。
碎石在掌心硌出红痕。
青鳞护盾泛着的冷光，像被揉碎的玻璃在嘶吼。
苏乐乐悬浮在三米高空。
青鳞护盾从腕间蔓延至肩头。
每一片鳞片都在震颤。
原本剔透如翡翠的鳞甲边缘，正渗出暗红色的火苗。
“乐乐。”龙野的喉结滚动。
怀表在胸腔里发烫。
齿轮粉末顺着衣摆缝隙坠落，在积水里洇出细碎的金斑。
暗红色火苗舔舐着青鳞。
像无数细小的蛇，顺着鳞片的纹路攀爬。
接触到鳞片的瞬间，火苗突然炸开。
不是灼热的橙黄，而是带着金属腥味的靛蓝色。
靛蓝火焰撞上旁边的废弃路灯。
灯柱没有融化。
却像被强酸腐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最后化作一滩泛着虹光的粘液。
“那不是普通的火。”龙野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烛龙血脉在皮肤下游走，发出警惕的嗡鸣。
他想起唐三临终前的眼神——那是看见禁忌时的恐惧。
苏乐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靛蓝火焰突然暴涨三尺。
青鳞护盾彻底被包裹其中，像一颗正在燃烧的蓝宝石。
护盾表面浮现出扭曲的纹路，细看竟是无数张哭泣的人脸。
“嫉妒之炎...”龙野的指尖掐进掌心。
古籍里记载的嗔兽特性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以宿主未竟的执念为薪，以被掠夺的爱意为火引...”
他向前迈了一步。
靛蓝火焰突然调转方向，在他脚前筑起一道火墙。
没有温度，却让骨髓里泛起刺骨的寒意。
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正顺着毛孔往血管里钻。
“栗子糖...”龙野尝试着吐出暗号。
声音在火墙间折射，变得支离破碎。
苏乐乐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波动。
青鳞护盾上的人脸纹路，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三块...”他加大了音量。
怀表齿轮发出濒临破碎的吱呀声。
上次回溯时残留的眩晕感卷土重来，眼前开始浮现重叠的影子——
七岁的苏乐乐踮着脚，把最大的那块栗子糖塞进他兜里。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金箔般的光。
现实中的苏乐乐突然抬起头。
靛蓝火焰里混杂进几缕猩红。
青鳞护盾猛地收缩，像一只攥紧的拳头。
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龙野甚至能看见自己被拉长的影子。
“她在害怕。”龙野突然意识到。
那些燃烧的嫉妒之炎，根本不是在攻击。
而是在防御。
防御某个连失控状态下的她，都不愿面对的东西。
他脱下外套，裹住右手。
猛地穿过火墙。
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感，只有一种粘稠的阻力。
像穿过灌满水银的玻璃缸。
青鳞护盾在他靠近时剧烈震颤。
靛蓝火焰突然凝聚成蛇形，朝着他的面门噬来。
龙野侧身躲开。
火焰擦着他的耳廓飞过，烧焦了几缕头发。
空气中弥漫开焦糖被烤糊的味道——和童年那摊掉在煤炉上的栗子糖一模一样。
“是我啊。”他朝着苏乐乐伸出左手。
掌心还留着刚才攥碎的齿轮粉末，金闪闪的，像撒了把星星。
“分你一块的人。”
苏乐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青鳞护盾上的人脸纹路突然停滞。
靛蓝火焰的势头弱了几分。
龙野趁机再靠近半步，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层燃烧的鳞片。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
龙野的视野瞬间被猩红覆盖。
时间碎片毫无预兆地涌入脑海——
是苏乐乐的视角。
她站在雾隐城最高的钟楼上，看着他和唐三击掌大笑。
靛蓝色的火焰在她眼底无声燃烧。
“原来...”龙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这嫉妒之炎，烧的从来不是敌人。
是她藏在心底，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
青鳞护盾突然张开。
不是攻击的姿态，而是像蚌壳一样，将苏乐乐完全包裹其中。
靛蓝火焰在护盾内侧疯狂翻滚，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
龙野看见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快要消失的委屈。
“乐乐，看着我。”他用外套裹住拳头，轻轻敲了敲青鳞护盾。
像小时候敲她家的玻璃窗。
“你记不记得，栗子糖要趁热吃？”
护盾的震颤频率变了。
靛蓝火焰的颜色，开始往温暖的橙红转变。
龙野屏住呼吸，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用糖纸折的千纸鹤。
唐三临终前塞给他的，糖纸上还留着淡淡的栗子香。
他把千纸鹤贴在青鳞护盾上。
就在接触的瞬间，靛蓝火焰突然熄灭了。
青鳞护盾像潮水般退去，露出苏乐乐苍白的脸。
她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瞳孔里一半是清明，一半是混沌。
“龙野...”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龙野刚要伸手抱住她。
怀表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一道裂纹，从表盘正中心，蔓延至边缘。
苏乐乐的瞳孔猛地涣散。
青鳞护盾再次爆发，这一次的火焰，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龙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撞在断墙上。
他看着苏乐乐重新闭上眼，靛蓝色的火焰中，隐约浮现出嗔兽狰狞的虚影。
“还要再来一次吗？”他咳出一口血，扶着墙站起来。
怀表在口袋里越来越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苏乐乐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千纸鹤。
雨又开始下了。
砸在燃烧的青鳞护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龙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握紧了口袋里的怀表。
第三次回溯的齿轮，还在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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