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谱继续以惊人的速度演化,展示了整个“社会”的运转:资源从行星矿脉中被开采,经由工蜂运输到生物质转化池,再按节点领主的指令精确分配到各个功能集群。整个过程由信息素标记引导,节点领主指令驱动,如同一条没有摩擦、没有损耗、永不停歇的超级流水线。
社会冲突解决机制被简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极致:违反信息素律令者,会立刻触发其基因抑制段,产生足以摧毁神经的强烈生理痛苦,严重者直接启动基因层面的自毁程序,化为资源池的养料;节点领主若被判定效率低下或违背意志,会被更高阶的信息素直接覆盖权限,瞬间“脑死亡”,其位置由储备领主或新培育者无缝替代。
“孔方佳上将,坦诚而言,此体系的核心框架,确实脱胎于深渊主宰用以奴役万族的绝对控制架构。”女王之影坦承,靛蓝的“星云之眼”凝视着孔方佳,没有回避这个沉重的历史,“但‘刀锋意志’进行了关键的、决定性的迭代:我们移除了深渊主宰为了满足其无限扩张与毁灭本能而强行植入的‘掠夺基因模组’和‘痛苦献祭指令’。”
她的指尖指向图谱中代表庞大资源池的部分,那里闪烁着代表循环与平衡的绿色光芒:
“在‘刀锋意志’主导下,资源分配遵循‘领地承载力模型’。我们不再盲目掠夺。我们计算每一颗行星的生态阈值,设定资源开采的绝对上限与周期性休养期,并强制预留生态恢复缓冲区。
K-12扇区的资源,足以支撑族群的存续与……有限度的、可控的内部发展。掠夺外部?那不仅效率低下,更会引入不可控变量,破坏我们追求的稳态。”
她的“目光”转向那片代表工蜂/战士的蓝色海洋:
“我们优化了基因抑制段的强度。在确保绝对秩序、杜绝个体意识萌芽的前提下,允许其保留完成复杂协作任务所需的基础逻辑能力与……有限的学习能力。这并非赋予‘自由’,而是提升工具的效率。同时,”
她的声音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重要的技术突破,“我们彻底移除了深渊体系中,用于折磨底层单位以取悦主宰、或激发其毁灭狂热的‘痛苦感知增强’模组。降低了无谓的内部能量消耗与……不必要的残酷。效率,是我们唯一的神只。”
最终,图谱定格。一个冷酷、高效到令人窒息的模型赤裸裸地呈现在孔方佳面前:顶层是唯一的、绝对的意志核心;中层是数量稀少、绝对忠诚、如同精密仪器的执行节点;底层是数量庞大、被基因和化学彻底工具化、如同行尸走肉的“部件”。
资源按需(顶层意志定义的需求)分配,冲突被生理机制消弭。这是一个将“奴隶社会”概念,用生物科技推演到理论极限的“蜂巢”——一个摒弃了混乱与毁灭,追求基于基因契约与信息素律令的、可预测的、高效内部稳态的……“文明”。
“这就是‘刀锋’的秩序。”女王之影的拟人化面容依旧如冰冷的雕塑,但她的意识波动通过“织梦者”网络,向孔方佳传递出一种清晰无误的、强大的“逻辑自洽”感,“它摒弃了深渊的混乱与毁灭性本能,追求基于基因契约与信息素律令的、可预测的、高效的内部稳态。
我们要求的生存空间(K-12扇区),是维持此稳态不可或缺的物理基础。我们承诺的‘非扩张’与‘有限发展’,并非道德约束,而是此秩序模型内在逻辑的必然结果——超出领地承载力的扩张,会打破资源循环,破坏稳态,违背‘意志’设定的最高生存优先级。秩序,即生存。”
就在图谱定格、女王之影话音落下的瞬间,李艳的声音通过最高等级的加密神经链接,直接在孔方佳的耳蜗深处响起。她的声音带着生理性的轻微反胃感,仿佛目睹了某种亵渎生命的造物,却又被极强的专业素养强行压制,透出极致的冷静:
“佳哥,‘织梦者’超算网络初步分析完成。模型内部逻辑……高度自洽,闭环完整。利用基因契约与信息素网络进行社会控制,是虫族基于其生物特性演化出的天然优势。其控制层级之森严,执行效率之恐怖,远超人类历史上任何形式的奴隶制度。
个体反抗的可能性……理论值低于千万分之一。‘痛苦献祭’模组移除的基因序列对比数据,与我们之前从深渊前线捕获的低阶虫族样本残骸分析结果……高度吻合。他们的‘文明’……”李艳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描述,“……本质上是将‘奴隶社会’的终极形态,用生物科技具现化了。这种极致的效率……令人胆寒。”
孔方佳沉默着。他的身体如同墨玉座椅般纹丝不动,只有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眼睛,牢牢锁定着那幅在幽蓝光线下缓缓旋转的、冰冷的三维图谱。没有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没有鄙夷的神色爬上脸庞。只有一种深彻骨髓的寒意,如同宇宙深空的绝对零度,沿着脊椎蔓延。以及,基于绝对现实的、冷酷到极致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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