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的基础是互信与互利。” 孔方佳总结道,目光再次直视女王那深邃的复眼。“K-12是你们的家园,也是星盟秩序的一部分。维持这份脆弱的平衡,需要双方共同的克制与智慧。”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也是最核心的试探。
“女王意志,关于深渊……‘摇篮’最终的脉动,林涛舰队捕捉到了异常的高维辐射。你们曾是深渊的一部分。对这种……‘苏醒’或‘分娩’,你们了解多少?它是否……真的被摧毁了?”孔方佳看着女王,沉声问到。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冰湖的重石,激起层层涟漪。整个议事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艾拉·索恩和两位科学家屏住了呼吸,他们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目光死死锁定在女王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场无法预料的审判。连侍立的女王执政官,其复眼的光芒都似乎波动了一下,那细微的闪烁透露出一种罕见的警觉,金属外壳下的能量回路微微嗡鸣。
女王沉默了。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化作无尽的深渊。她靛蓝的复眼深处,那星云般的漩涡仿佛在加速旋转,映照出无数光年外的记忆碎片。孔方佳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极其庞大、冰冷、混杂着复杂信息的精神力在涌动、回溯、分析。那并非思考,更像是在调取一个庞大数据库最深层的、可能被标记为禁忌的档案——无数文明的兴衰、宇宙的初啼、以及那些被遗忘的黑暗秘密,在精神层面如潮水般翻涌。
良久,那股庞大的精神波动才缓缓平息,议事厅的寂静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填满。女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孔方佳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是恐惧?是忌惮?还是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颤栗?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沉淀。
“‘摇篮’……并非简单的‘武器’或‘建筑’。” 女王的意念传递变得异常凝重,每一个信息单元都仿佛承载着沉重的历史,“它是深渊主宰意志的……延伸器官,是祂尝试跨越维度、锚定自身存在的……‘脐带’。林涛舰队捕捉的……是‘脐带’在物质界剧烈脉动时,泄露出的高维‘胎音’。”
她的上方两只手臂做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手势,仿佛在描绘某种难以理解的结构。“它的‘苏醒’,意味着深渊主宰对现实宇宙的干涉力量……正在突破某个临界点。‘门扉’的摧毁,撕裂了它的一部分‘脐带’,造成了重创,如同斩断肢体。但……只要深渊主宰的核心意志仍在高维存在,‘摇篮’的‘根’就未被彻底拔除。它可能……陷入沉寂,也可能……在未知的时间,以未知的方式,重新连接……”
这个答案,比最坏的预想还要沉重。孔方佳的心沉了下去。摧毁“门扉”只是一场惨胜,远非终结。深渊的阴影,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整个银河之上。
女王巨大的生育腔在此刻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蠕动节奏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她抬起四只手臂,在身前做了一个缓慢收拢、最终交叉于核心能量源(胸腹处)前的动作。这是一个孔方佳从未见过的姿势,充满了防御和凝重的意味。
“深渊主宰……是秩序的天敌,是混沌的化身。” 女王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一丝共鸣?“刀锋意志脱离深渊,寻求独立生存空间,不仅是为了存续,更是为了……远离那终将吞噬一切的疯狂。人类统帅,在对抗深渊主宰这一点上……我们的‘秩序’,或许存在……暂时的交汇点。”
她靛蓝的复眼,第一次,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生物隔阂,与孔方佳的目光在精神层面有了刹那的交汇。那交汇中,是对一个共同恐怖敌人的深切认知。
孔方佳深吸一口气,防护服内的微型环境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缓缓站起身,玄黑的防护服在生物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情报共享,女王意志。” 孔方佳的声音透过翻译器,带着钢铁般的决断,“关于‘摇篮’触须的任何迹象,任何异常的深渊活动模式,任何可能预示其‘重新连接’的能量信号……星盟与地球,需要第一时间知晓。这将作为我们后续技术合作深化、甚至有限度军事协调的……重要基础。”
女王没有立刻回应。她巨大的复眼凝视着孔方佳,仿佛在衡量这个提议的代价和收益。侍立一旁的执政官复眼微闪,似乎在接收无形的指令。最终,女王缓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她那覆盖着暗金甲壳的头颅。
“可接受。建立加密信息共享信道,代号……‘触须警报’。刀锋意志,将监控深渊的‘胎音’。” 她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契约,烙印在双方的意识中。“会晤……结束。孔方佳上将。”
星盟标准时间: K-12任务完成后第5天
地点: “守望者”号深空巡洋舰,舰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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