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玄和杨凡的瞳孔，在同一时间，骤然收缩！
城下，那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军队！
那是一股由最纯粹的血肉和最疯狂的求生欲，汇聚而成的黑色汪洋！
人潮，从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涌出！
冲在最前面的，是个赤着上身的屠夫，满身横肉，手里那把用了半辈子的剔骨尖刀寒光闪闪，还带着肉腥味儿！
他身后，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农，背上背着家里最后一袋小米，那不仅仅是粮食，更是他全家的命！
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锄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还有！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惊恐却坚定，把家里唯一一口铁锅顶在头上当头盔！
步履蹒跚的老头，被半大不小的少年搀扶着，走一步喘三喘，可手里那根削尖了的竹竿，却攥得比谁都紧！
他们来了！
带着他们的一切，冲上了城墙！
带着他们的锅碗瓢盆，带着他们的老婆孩子，带着他们对‘活下去’这三个字，最强烈的念想！
他们要用自己的命，和这座城共存亡！
李承玄的喉咙瞬间干得像要冒火。
他，堂堂大齐太子，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象！
这根本不是他认知中，令行禁止、铠甲森严的军队。
这是一股由绝望和愤怒催生出的，最原始、最野蛮、最不可理喻的坚实力量！
而杨凡，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股看似乱成一锅粥，目标却一致得可怕的人潮，悍不畏死地涌上城头。
很快。
整段城墙，被塞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人群衣衫褴褛，武器五花八门，嘈杂、混乱！
就在这时。
杨凡，动了。
他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混乱。
“安静。”
仅仅两个字。
整个城墙，数千人的喧嚣，奇迹般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现在，听我命令！”
杨凡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东城的，站到我左手边来！”
“西市做买卖的，去那边，找那个穿全套盔甲的将军！”
“南街坊的乡亲，以那根旗杆为中心，聚拢！”
瞬间！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人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他三言两语，分割、重组！
不过片刻功夫。
上千支以邻里街坊为单位的临时战斗小队，已然成型！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
杨凡的声音再次响起，直击人心！
“搬石头，运滚木，烧金汁，让咱们的兵，有东西往下砸！”
“然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人手中的菜刀、锄头、擀面杖。
“用你们手上任何能用的东西，把爬上来的胡狗，给老子，全部砸下去！”
做完这一切。
杨凡将那些临时被推举出来的队长叫到面前。
这里面有铁匠，有商贩，有教书先生，一个个神色各异，但眼中都带着同一种——决绝！
杨凡看着这群临时的百夫长，没有一句废话。
“各位，长话短说。”
“看看你们身边的人，看看脚下这座城。”
“玉门关，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城破了，是什么下场，你们比我更清楚。”
“男人，会被当成猪狗一样宰了！”
“你们的婆娘和闺女，会成为那帮畜生的玩物！”
“所有人都得死，一个都活不了！”
他没有画任何大饼，更不给他们半点侥幸的机会。
“现在，我实话告诉你们。”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援军。”
“我也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杨凡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所以，从这一刻起。”
“我们就当，没有援军！”
“我们就当，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我们就是玉门关最后一道关！”
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城外那已经开始骚动的胡人大营！
“众志成城！”
“死守此关！”
“没有援军！”
“靠我们自己！”
杨凡的声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砸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也砸出了他们骨子里，最原始，最疯狂的求生本能！
一瞬间！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一道，无比简单的选择题。
拼，还是等死？
拼一把，城守住了，全家活命，甚至还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等下去，城破了，胡人冲进来，妻儿姐妹受辱，全家死绝！
一边，是九死一生，但终究有一线生机！
另一边，是十死无生，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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