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昌心头猛地一突,一股比刚才更甚的不安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脸上血污和冷汗混在一起,颤声问道:“不……不知王爷,还有何事……要训示下官?”
叶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瘫软在地、捂着脸瑟瑟发抖的赵天豪。
“他刚刚,可是口口声声,要用一万两,乃至十万两白银,悬赏本王的项上人头。”
叶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请问赵知县,你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你这襄城县令的官囊,厚实到能让你儿子随手拿出十万两雪花银来买凶杀人了?”
轰!
赵文昌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眼前一黑,差一点当场吓晕过去,裤裆处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湿热感,竟是真的吓尿了。
他猛地伏低身子,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声音凄厉地辩解,带着彻底的慌乱。
“没有!绝对没有!王爷明鉴!”
“犬子……犬子他是胡言乱语!”
“他得了失心疯了!”
“他那是信口开河,做不得数啊王爷!”
“下官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哪来的十万两白银?”
“请王爷明察!明察啊!”
“胡言乱语?失心疯?”叶修挑了挑眉,语气带着讥讽,“本王看他喊出十万两赏格时,底气十足,可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赵文昌,而是将目光扫向四周那些战战兢兢,却又隐隐带着期盼和愤恨的食客与酒楼伙计,乃至外面一些胆大还未散去的百姓。
“襄城的各位父老乡亲!”
“既然本王今日到了此地,撞见了此事,便不能不管!”
“你们平日里,若有受过这赵家父子欺压、盘剥,有冤屈无处申诉的,今日尽可上前来说!”
“本王叶修,在此洗耳恭听,定当——为你们做主!”
话音落下,酒楼内外先是一片死寂。
随即,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锅!
人群先是骚动。
继而,一道道压抑已久、充满悲愤和怨恨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了跪在地上的赵文昌和瘫软的赵天豪身上。
短暂的沉默和犹豫之后。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率先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他指着赵天豪,老泪纵横。
“王爷!王爷要为小老儿做主啊!”
“去年,这赵天豪看上了小老儿家的几亩薄田,强行霸占,我儿上前理论,被他指使恶奴活活打死!”
“我那苦命的儿啊……”
老者泣不成声,跪倒在地。
这一下如同打开了闸门,积压的民怨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
“王爷!赵知县巧立名目,增收‘剿匪税’、‘修路捐’,可税银全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城外的路还是烂泥路啊!”
“赵天豪他……他强抢我女儿入府为婢,不过半月,我女儿就……就投井自尽了!尸首都不让我们见全啊!”
“他们赵家开的粮铺,大斗进小斗出,盘剥我们血汗,稍有不满就砸铺打人!”
“我家的祖宅被他们看上了,硬说是什么违章搭建,不给一文钱就强拆了!”
“赵文昌包庇他赵家族人,打死人命,只用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打发了苦主!”
……
一声声控诉,一句句血泪,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赵文昌和赵天豪身上。
起初还只是零星几人,很快便汇聚成汹涌的声浪,酒楼内外跪倒了一片百姓。
哭喊声!
怒斥声!
交织在一起,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赵文昌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裤裆处的湿热范围不断扩大。
赵天豪更是吓得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叶修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平静,但眼神却越来越冷。
待到众人的控诉声稍歇,他才将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几乎瘫软在地的赵家父子。
“赵文昌,赵天豪。”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赵文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脸上血污汗水泪水混作一团,声音嘶哑地狡辩:“王爷!他们……他们撒谎!他们是诬告!是看下官落难,落井下石!王爷明鉴啊!”
“撒谎?诬告?”
叶修缓缓摇了摇头,“民心似镜,众口铄金……他们的话,就是这襄城的天理,就是这天下的人心!”
他猛地一挥袖袍,声震四方,“本王——信他们!”
“乾王!乾王青天!”
“王爷为我们做主啊!”
“谢王爷!谢青天大老爷!”
刹那间,欢呼声、哭喊声、叩谢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响起,无数人激动地叩首,看向叶修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仰。
叶修抬手,轻轻向下一压。
汹涌的声浪奇迹般地平息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年轻亲王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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