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老太太话未说尽,只敛眸望着自己的儿子。
曲江出事后,虔诚为向翟国舅表忠心闹到谢淮州面前,被兵部尚书勒令停职自省,结果翟鹤鸣察觉玉槲楼之事,一直冷着虔诚。
这个时候,这魏娘子去找崔四娘想借谢淮州的势,便显得顺理成章。
小人嘛,自然是一山靠不住便去寻别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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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扶妤沐浴后,正准备灭灯就寝。
她坐在床榻边,随意用五指梳理着头发,思索着若她是翟鹤鸣,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以最小的……且最快的代价杀谢淮州夺权,护住翟氏族亲。
锦书匆匆进门,隔着屏风道:“姑娘……”
听出锦书语声中的焦急,元扶妤倒是平静,她问:“出什么事了?”
“您让人从昭应接走的沈恒礼,死了。”锦书道。
元扶妤梳理长发的动作一顿。
谢淮州的老师那么贪生怕死一个人,死了?
“怎么回事?”元扶妤问。
“陈钊和我回来后不放心琼玉楼,稍作休整便去了琼玉楼,碰到负责照顾看守沈恒礼的吴平安,吴平安说……之前沈恒礼总想着逃跑,摔断了腿后安分了一段时间,一直在打听是谁抓了他,后来猜出是有人用他的性命拿捏谢尚书,便有恃无恐要这要那,还扬言借给吴平安一百个胆子,他们不敢伤他分毫。之前姑娘下令让厚待沈恒礼,陈钊没法子……和吴平安说沈恒礼要什么就给什么。”
“眼看着沈恒礼安分下来,吴平安就放松了警惕,谁知今日晌午沈恒礼突然逃跑,吴平安他们在追赶中,沈恒礼失足从山坡滑落,吴平安没能把人抓住跟着一同滚了下去,吴平安伤了胳膊,但沈恒礼当场就没了。”
见元扶妤从床榻上起身,锦书也从屏风后快步走到元扶妤身前。
“吴平安知道自己闯了祸,要断手赎罪被陈钊拦了下来,陈钊现在在院门外候着,特来请姑娘示下,如何发落吴平安。”
“本就是死囚,这些年沈恒礼的命是谢淮州给他偷回来的,能活到今日他也该知足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告诉吴平安错先给他记着,账容后再算。”元扶妤看向锦书问,“沈恒礼尸身现在何处?”
“吴平安把尸身带回安顿沈恒礼的院子。”锦书压低了声音问,“姑娘,这沈恒礼是谢大人的老师,此人的性命是姑娘在谢大人面前保命的筹码,眼下……该怎么办?”
若放在以前,沈恒礼死了对元扶妤来说,过程都不值得她一听。
可如今,元扶妤心却莫名沉了几分。
不是因沈恒礼这个人,是因谢淮州。
沈恒礼对元扶妤来说,是酒后害死她长公主府婢女的恶犯,死有余辜。
对谢淮州来说,沈恒礼却是恩师。
以前谢淮州对她来说,不过是贪图她权势,一心攀附的驸马。
元扶妤从不会在意谢淮州伤心与否。
而今,她对谢淮州生出真心,推己及人……
不论自己老师品行上有什么瑕疵,只要对待自己有教导向善之恩和帮扶之恩,他就是善。
人生两面,善恶一念之间。
嫉恶如仇之人,也难做到论理不论亲,真正做到是非分明。
元扶妤也做不到。
“把沈恒礼葬了吧。”元扶妤道。
“是。”
锦书应声,正要出去传令陈钊,元扶妤又将人喊住:“等等……”
锦书看向元扶妤。
她袖中的手指摩挲着袖口,凝视画梅琉璃灯盏内摇曳的烛苗。
暖融融的柔光,洒落在元扶妤的眉眼间,她想起那是她与谢淮州刚成亲第三日,谢淮州着急赶回官袍白色领缘被汗浸透,他请她给沈恒礼留一条活路,同她说恩师人品贵重待他如亲子。
立在元扶妤身侧的何义臣嗤笑,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人证物证俱在,就因为谢淮州一句恩师待他如亲子,来日旁人用此攻讦长公主包庇罪人,谢淮州担不起这个后果。
元扶妤告诉谢淮州,沈恒礼违国法为实,杀人理应偿命,国法在前,品行二字不足以免死。
后来,元扶妤虽然未曾放过沈恒礼,但也正是因谢淮州说沈恒礼待他如亲子,所以在谢淮州派人将沈恒礼从死牢中救出,元扶妤明明知晓也就纵了他去。
如今,人是在她手上没的,她得给谢淮州一个交代。
元扶妤开口:“我亲自去和谢淮州说此事。”
“此时吗?已经宵禁了……”锦书道。
“派人去坊正那里开文牒,就说我急症要前往崇仁坊就医。”元扶妤说。
锦书没敢耽误,应声跨出寝门,招手让正抬着浴桶水出院门的家仆过来,吩咐家仆去坊正那里开文牒。
候在院门外的陈钊瞧见锦书,上前两步,却见锦书交代了崔家家仆几句便又折返回去。
他望着自家姑娘还亮着烛光的寝屋窗户,心中越发不安。
姑娘再三叮嘱要把人看好,结果他们把人看死了。
不多时,穿着黑色斗篷的元扶妤从院子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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