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荷接道:“荷作帆,梅作桨,字为灯,照四方。”两人的笔在纸中央相遇,墨痕晕开,竟生出朵并蒂莲,花心处恰好是“以文为帆”四个字,被雨水打湿的纸页透出背面的字,是《凰赋》里的“凰鸣于野,衔荷而归”,与新写的诗句叠在一起,像场跨越百年的对话。
船到杭州时,西湖边的“文心亭”前已经聚满了人。传文匣被抬上岸时,所有人都自发地让开条路,像护送什么珍宝。埋匣时,老翰林念了篇祭文,最后一句是“文字不死,文明不熄”,话音刚落,亭边的荷池里忽然冒出片新叶,卷着尖像支笔,叶尖的露珠里映着“文心亭”的匾额,像把字刻进了水里。
回程的船上,沐荷总觉得船帆在说话。风穿过“文”字的笔画时,发出的声响像璞玉在岭南茅屋的咳嗽声,像碧玉在西湖画舫的轻笑声,像梦荷逃难时低低的啜泣声,最后都汇成一句:“我们都在。”
临风从行囊里取出个新做的木匣,里面放着这次航程收集的诗稿,最上面压着片荷叶,是从“文心亭”旁的池里采的。叶面上用晨光写着行字:“以文为帆,处处是岸。”
回到诗滢轩时,运河的风还追着船帆的影子。沐荷把新得的手稿放进樟木箱,与旧的那些排在一起,忽然发现箱底的《西域杂记》自己翻开了,书页停在“天池水通运河”那页,璞玉的批注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用蓟草汁写的:“文如水流,终会相聚。”笔迹与沐荷补绣的针脚一模一样。
案头的狼毫还在砚台边躺着,笔锋的朱砂未干,像刚写完最后一笔。沐荷望着窗外的运河,水汽里仿佛漂着无数文字的影子,有的是甲骨文的刻痕,有的是简体字的笔画,都乘着荷叶做的船,往远处去了。
临风忽然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同时触到“以文为帆”的拓片,纸页下的《凰赋》手稿忽然微微颤动,像有只凤凰正从字里展翅,翅尖扫过运河的浪,扫过西湖的荷,扫过诗滢轩的灯,最后落在案头的宣纸上,留下道金色的痕迹,像给所有未完的故事,都添了个明亮的结尾。
夜色漫进画室时,运河上的灯亮了。盏盏船灯顺着水流漂,像无数个发光的字,在水面上拼出“以文为帆”的形状。沐荷知道,这些灯里,有璞玉的荷,有碧玉的梅,有所有把心事写进文字的人,他们都在借着风,借着水,借着不灭的念想,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而诗滢轩的灯,也一直亮着。等着某天,有新的文字乘着风来,落在案头的宣纸上,像片刚从运河里捞出来的荷叶,带着水汽,带着光,带着未完的故事,继续往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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