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本该热闹非凡的生辰宴,姜阳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参与。
从桃源村到齐王宫,中间五百余里,一路官兵接力,只用短短三日,便抵达了宫城。
这三日里车队日夜赶路,颠簸不已。可易青一直昏睡,气息寥寥。
回到齐王宫后,燕国的太医与姜阳带来的太医齐齐上阵,来来回回折腾了两日,才终于让他醒了过来。
但姜阳都没来得及和他说说话,他就开始大口吐血,而后,再次陷入了昏迷。
太医们惶恐不已,又是一番不眠不休,极力救治,却也无济于事。
眼看汤药喝一碗吐一碗,连一向康健的褚太医都因过劳而晕倒在易青病榻前,姜阳握了握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的手,从角落里站起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你们都出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倒头跪拜,匆匆离开。
有人走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幸得同僚搭了把手,才未得摔个跟头。
他仓皇站稳身体之际,下意识地回头向屋内看去。
……只见屋子深处,一袭被光影遗忘的单薄身影孑然立于满室昏黄中。
寂寥至极。
……
方才还满是嘈杂人声的屋子里,蓦然安静如斯,安静到几乎能听见尘土落下的声音。
姜阳原地愣愣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前,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小心,明明很想让他醒过来,却又好怕打搅他难得的安眠。
……毕竟过往里,这世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事情需要他去安排……姜阳从未见他有哪怕一日好好休息过。
可他现在……真的是在休息么?
还是陷入了醒不来的梦境中,挣扎徘徊……寻不到出路。
默默看向那张神情平静,却惨白到几乎不见血色的脸,姜阳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酸胀,闷痛,久久不能平息。
……
一连数日,除去守着易青外,姜阳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连梦里,也全是易青的影子。
他会站在问云山明媚的春光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向她,轻描淡写地将无数艳羡好奇的目光引向她,却又在她愣怔出神的空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花林深处,消失不见。
他也会静坐于上清苑的小院中,抱着小白读书,孤身一人撑起沉沉夜色,为疲惫一日归家的她送上热气腾腾的茶,而后在氤氲的水汽中,化作缥缈轻烟,随苦涩的夜风一并散去。
他还会斜倚在开满花的海棠树下,衣着鲜亮,金玉环身,笑容温和,皎皎如谪仙临世。
只是风过,扬起簌簌花雨,迎头盖面而来,使人不得已而避之。
……待风止时再望过去,树下的那个人,已然成为了幻影。
姜阳一次次地从这些令人心悸的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大口喘息。
夜色如霜,床榻上的人毫无声息,仿佛下一瞬,就会如梦境中一般,悄然散去。
如此思量,心中难免越来越害怕。
于是姜阳握住他的手,握得紧紧的,而后扯下床幔上的带子,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绑在一起,打成死结。
……可这般近乎幼稚的举动,却亦不能使她踏实半分。
她默默盯着那个死结看了很久,最终明白过来,令她惶然的症结并不在此。
重重叹了口气后,她又费了很大的劲,把那带子解开了。
解完握着那根带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但很让她郁闷的是……不知怎么,她笑不出来。
姜阳摸摸自己的唇角,缓缓闭眼,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
十一月初,京中送来联名奏疏,称天子离京已久,于国运不利,众臣恳请姜阳尽快回京,坐镇江山。
看了眼奏疏落款处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姜阳想都没想,就将那奏疏随手丢进了火盆。
秦芷茵小心地看她一眼:“……陛下,燕地苦寒,易公子长居于此,怕是对病情愈发不利,不如先带他回京……再做打算。”
“……”
姜阳倚在床榻边,摩挲着易青的手,很慢地摇了摇头:“……若是回玉京去,他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总该让他,留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
“可……”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姜阳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摆了摆手,“出去吧……若他真能撑到至于耽误国事的时候,我倒要谢天谢地了。”
“……”
姜阳和易青的关系,秦芷茵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如今姜阳的心情,她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隐隐体会一二。
劝谏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秦芷茵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易青,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
不知是不是那封将姜阳架在火上烤的奏疏起了作用,收到奏疏后的第二日夜里……易青醒了。
彼时姜阳正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握着易青的手,埋头伏于床榻边缘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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