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瓦剌的使者裹着厚重的皮裘,在明军大营里磕磕绊绊地说着议和的条件;朱瞻基派出的官员则带着国书,在瓦剌残部面前宣读休战盟约。
最终约定以黄河至阴山为界,各自罢兵——这道界线划在雪地里,像一道浅浅的伤痕,暂时隔开了厮杀,却隔不断彼此的戒备。
退兵的路上,细雪霏霏。
《明史·宣宗本纪》里那句“有风自漠北来,声如哀泣,三军皆感怆”,说的正是此时此刻。寒风卷着呜咽掠过队伍,士兵们缩着脖子赶路,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雪里。有个年轻的火枪手,怀里揣着同乡的一节断骨,走着走着突然蹲在雪地里哭了——出发时他们约好一起回家吃娘做的饺子,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抱着骨灰坛。
等到大军退回关内,踏上熟悉的土地时,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不少士卒扔掉兵器,瘫坐在城根下嚎啕大哭,有人喊着爹娘的名字,有人念叨着战死的兄弟,连最硬朗的骑兵都红了眼眶。朱瞻基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像堵着块冰。他想起沙坡头的夜战、阴山的拉锯,想起那些在火器营前倒下的瓦剌骑兵,也想起胡涵葬送的三千步卒——明明赢了大半,却没能全歼瓦剌,还让也先带着残部体面北归,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而在漠北的风雪里,也先的队伍同样步履蹒跚。南下时那5万精骑,如今只剩2万不到,补充的兵卒多是强征来的小部落牧民,眼神里满是抗拒。他裹紧貂裘,心里的忐忑比塞北的寒风更刺骨。原以为凭着瓦剌的铁骑,饮马中原不过是迟早的事,却没料到朱高炽父子如此强硬——洪熙皇帝坐镇北京调粮调兵,朱瞻基亲赴前线死战,硬生生把他的野心砸得粉碎。
更让他不安的是身后的草原。为了凑够粮草,他两次下令屠杀周边小部落,抢来的牛羊、粮食堆成了山,却也把人心丢成了渣。路过被血洗的部落废墟时,连他的亲卫都别过脸去——那些烧焦的毡帐、冻僵的孩童尸体,像烙印般刻在每个瓦剌人的心里。他不知道回到漠北后,该如何面对那些失去亲人的部落首领,更不知道谁还会愿意跟着他再次南下。
双方的队伍在风雪中背道而驰,身后的战场渐渐被大雪覆盖。明军的铠甲反射着关内的微光,瓦剌的皮裘浸透着漠北的寒意,一场持续半年的厮杀,最终以这样一种疲惫的方式落幕。朱瞻基站在长城上,望着瓦剌人消失在雪原尽头,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中场休息。而也先在漠北的寒风里回头望了一眼南方,心里清楚,他与大明的账,迟早还要再算。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世间的血污都掩埋干净。可长城内外的人都明白,有些伤痕,就算被大雪覆盖,也终究会在春天到来时,重新裂开。
边塞的风沙突然掀起,如同一道无形的幕布,悄无声息地掩盖了明军归途的足迹。长城烽火台升起的狼烟与西天的晚霞交织,在天际晕染出一片血色屏障,既像对这场战争的祭奠,又似对未来的隐隐昭示。
朱瞻基勒住马缰,最后一次回望北方。阴山的轮廓已被风沙吞没,只余下一片苍茫。他忽然转头对身旁的张辅道:“也先一定会在明年卷土重来,今年这场大战绝不是终局。”老将军望着风中猎猎作响的明旗,凝重地点头。朱瞻基握紧马槊,指节泛白:“明年,必定会决定天下的走向。”
明军士卒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北京行军,甲胄上的血痂早已被风雪冻成硬块,马蹄踏过冻土的声响沉闷而规律。沿途州县送来的粮草堆在路边,百姓们捧着热汤站在道旁,却没人能驱散士兵们心头的郁结——他们本有机会全歼瓦剌,活捉也先,却因寒冬被迫收兵,这口气堵在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
“等开春,老子非要亲手劈了也先那厮!”一个断了小指的火枪手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的火枪在撤退时丢了,此刻手里攥着根磨尖的木棍,“非得把这恶犬的脊梁打断不可!”周围的士兵纷纷附和,眼神里燃起压抑已久的火焰。这些精锐老卒跟着朱瞻基从黄河杀到阴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恨没能一战定乾坤。
而在漠北的和林,也先的牙帐里正弥漫着马奶酒的酸气。他把两个儿子叫到帐中,案上摊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炭笔圈着东察合台汗国的疆域。“父汗,我们缺粮食啊。”博罗纳哈勒揉着冻裂的脸颊,苦笑道,“没有吃的,明年别说南下,怕是连部落都要散了。”他顿了顿,说出酝酿已久的想法:“我想去跟东察合台汗国谈谈,把前几年占的城池、土地还给他们,把抓的贵族也送回去——让他们拿粮米来换。”
也先端着酒碗的手顿了顿。前几年瓦剌与东察合台汗国交战,胜多败少,占了对方三座城池、一片牧场,还抓了五个贵族。当时他本想砍了那些贵族立威,是博罗纳哈勒跪着求他留下活口,说“留着或许有用”,没想到今日竟真成了救命稻草。“可行。”也先一口饮尽碗中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地图上,“你跟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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