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落下，声音在拍卖大厅里回荡。短暂的喧哗过后，是更加沉闷的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新亚贸易的代表在保镖的簇拥下，满脸得意地走向后台办理交割。
瘸腿李的身体绷得笔直，他按在桌下的手，用力到骨节都凸显出来。
他转过头，看着江河，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唐装老者的手，还停在桌面上。他没有看江河，也没有看台上的结果，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杯中晃动的茶水。
“年轻人，你看得很投入。”
老者的声音很平，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沉重。
江河没有碰桌上的酒杯，他端起一杯清水，喝了一口。“这场戏演得不错，价钱也喊得够高。只可惜，主角的功夫不到家。”
瘸腿李听得一头雾水，他完全不明白江河在说什么。
老者终于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审视之外的探究。他盯着江河：“你凭什么这么说？”
“观察。”江河放下水杯，“那个新亚贸易的代表，每次喊价之后，肩膀都会有零点五秒的松弛。
那不是志在必得的紧张，那是完成一次表演后的放松。
至于那几个日本人，领头的那个，从头到尾，心跳都很平稳。花一千多万美金，买一件不明底细的东西，他比在场的旁观者都要平静。”
这些话，江河说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进了老者和瘸腿李的耳朵里。
瘸腿李的嘴巴，慢慢张开了。他回想刚才的场面，发觉江河说的分毫不差。他只顾着分辨台上的东西，却没仔细观察叫价的这几个人。
“所以，台上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个诱饵。”江河做出了结论，
“这场拍卖会，不是为了卖东西，是为了筛选。筛出谁对‘龙骨火浣车’有兴趣，筛出谁有足够的财力，也筛出……谁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那个。”
他的视线，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身上。
老者脸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他沉默了有半分钟。
“好，好一个年轻人。”他忽然笑了，那笑声有些沙哑，“我低估你了。也低估了北宗那帮人的眼光。”
他不再遮掩，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你再说说，既然这是个局，真的东西，又在哪里？”
这才是关键问题。
瘸腿李也紧张地看向江河，呼吸都放轻了。
“我不知道。”江河的回答，让瘸腿李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但有人知道。”江河补充道，他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大厅角落，那个正在用一块白布，不紧不慢擦拭着一个高脚杯的侍应生身上。
是王政和的“清洁工”。
老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皱了皱眉：“一个服务生？”
“从我们上船到现在，他换了三个位置。第一个位置，能看清整个拍卖场所有人的表情。
第二个位置，正对着监控探头最多的东南角。现在这个位置，离通往后台和底层船舱的员工通道，不超过五步。”江河平静地分析，
“他不是在服务，他是在监控。他在等，等真正的目标露出水面。”
唐装老者不说话了。他注视着江河，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和王政和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到底是谁的人？”老者问。
“我为我自己做事。”江河迎着他的目光，“我们的目标一致，不是吗？找到‘龙骨火浣车’，给‘定星盘’提供能量，把人救出来。”
“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老者的语调变得生硬，“我本可以借你们的手，试探出新亚贸易的底细，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你们身上。”
“然后让我们两个当替死鬼，你再坐享其成？”瘸腿李忍不住插嘴，声音不大，但满是嘲讽。
老者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现在，他们已经带着假货走了，线索断了。你打算怎么办？”
就在这时，大厅的灯光，没有预兆地闪烁了两下。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传遍了整艘游轮！
“呜——呜——”
大厅里的人群即刻骚动起来。几个保镖立刻护着自己的老板，紧张地四处张望。
“发生什么事了？”
“是海盗吗？”
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江河站了起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投向那个角落，那个“清洁工”已经不见了。
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船长，和一个安保负责人模样的男人，匆匆跑上拍卖台。
“各位来宾，请保持镇定！”船长拿着话筒大喊，但他的声音里也透着慌乱，“船体并未受损，不是触礁！是……是三号贵宾室发生了意外！”
“刚才拍下‘火精轮’的贵客，何先生，在自己的房间里……遇害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大厅都炸开了。
死了？刚花了一千五百万美金，人就死了？
江河和瘸腿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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