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手续办完时，牛钱钱的指尖还在发抖。外科医生的白大褂在走廊尽头晃了晃，“必须手术”四个字像把没开刃的刀，在他心上划得生疼。廖鑫攥着草莓的样子突然在眼前闪现，那袋被血浸透的红色果实，比任何化验单都更让人绝望。
“家属签字。”乔亦深把手术同意书推过来时，笔尖在“风险告知”上顿了顿。年轻医生的钢笔在牛钱钱指间打滑，“廖鑫”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株被风雨压弯的野草，却在最后一笔落下时突然挺直了腰。这是他作为未婚夫的责任，容不得半分迟疑。
“来办公室一趟。”乔亦深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静，却在关上门的瞬间叹了口气。监护仪的滴答声从隔壁飘进来，他望着牛钱钱发白的嘴唇，突然笑了：“她是你未婚妻？”
牛钱钱的喉结动了动。手术同意书的边角被指腹捏出毛边，“出血过多”“影响行走”的字样像爬在纸上的虫子，让他不敢直视乔亦深的眼睛：“她……伤得很重吗？”
“需要手术，但恢复后不影响生活。”乔亦深往他面前推了杯热水，杯壁的热气漫过两人之间的沉默，“我们做过很多这类手术，放心。”他顿了顿，突然抛出个尖锐的问题，“如果她以后走路不方便，你还会娶她吗？”
这个问题像枚没消过毒的针头，扎得牛钱钱猛地抬头。他望着窗外飘来的银杏叶，突然想起廖鑫在援疆日记里写的“爱情是共撑一把伞”。那时她正给病人换输液袋，笔尖在纸上划出的弧度，像此刻他没说出口的答案。
“谢谢医生。”牛钱钱没正面回答，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麻烦您一定……”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像颗没咽下去的草莓籽。
乔亦深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个总说“不怕事”的年轻医生，此刻像只受惊的小鹿。有些考验，从来不是为了刁难，是为了看清真心。他把手术同意书往病历夹里塞时，看见“牛钱钱”三个字的末尾，有个小小的弯钩，像句没说出口的承诺。
手术室的灯亮了五个小时。牛钱钱在走廊蹲到腿麻，白大褂口袋里的便签纸被汗水浸得发皱。“永远爱你”四个字晕成了淡蓝色，像廖鑫最喜欢的香芋奶茶。关栀送来的热粥在长椅上凉透了，他却没心思碰，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手术室门的任何动静。
“手术很成功。”乔亦深摘口罩的动作顿了顿，眼里的红血丝比牛钱钱还重，“后续需要康复，但不会留后遗症。”他拍了拍年轻医生的肩膀，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却在看见牛钱钱眼里的光亮时，把话咽了回去。
廖鑫被推出来时，麻药还没醒透。她睫毛颤了颤，看见牛钱钱的瞬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婚礼……推迟吧。”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病房里砸出沉重的回响，“我现在这个样子……”
牛钱钱攥着她输液管的手指紧了紧。液体在透明软管里缓缓流动，像他们没说出口的牵挂。他望着她打着石膏的腿，突然想起求婚时说的“无论健康疾病”，那时以为是句空话，此刻才懂这八个字的重量。
“你是不是很难决定？”廖鑫的眼泪在枕头上洇出小团湿痕，“我知道你们家注重脸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片被风吹散的云，“你要是后悔，我能理解。”
牛钱钱突然握住她没打针的手。姑娘的指尖冰凉，却在被触碰的瞬间蜷了蜷。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他望着输液管里缓缓上升的气泡，突然说了句：“我等你能走路了，咱们再办婚礼。”
这话像颗糖，突然就甜了廖鑫的眼。她别过头的瞬间，看见牛钱钱转身走出病房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扫过门框的动作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温柔。有些承诺，不用挂在嘴边，藏在“我等你”三个字里就够了。
走廊尽头的吸烟区，牛钱钱点燃了第一支烟。尼古丁的呛味让他咳了半天，却在烟雾里看清了自己的心。比起华锦大酒店的排场，他更想牵着廖鑫的手，慢慢走过康复科的走廊，像当初在ICU一起推着治疗车那样，一步一步，踏实安稳。
“我们来看廖鑫。”关栀的声音突然响起时，烟蒂正好烧到了指尖。牛钱钱慌忙掐灭烟头的瞬间，看见舒果果手里提着的香芋奶茶，杯壁的水珠像没擦干的泪。那是廖鑫最喜欢的味道，也是他们科室的味道。
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变得温柔。舒果果往廖鑫枕头下塞了本杂志，关栀把郑雄洲炖的排骨汤放在床头柜，牛钱钱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切，突然就懂了。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是有群人在你受伤时，带着奶茶和排骨汤来看你，告诉你“我们都在”。
乔亦深查房路过时，听见病房里传来笑声。他望着门玻璃上映出的影子。牛钱钱正给廖鑫读杂志，关栀在收拾保温桶，舒果果举着手机拍窗外的银杏叶，突然就笑了。有些答案，不用亲口说，看这画面就懂了。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午后变得规律。廖鑫望着牛钱钱认真读故事的侧脸，突然就笑了。原来最好的婚礼，不是华锦大酒店的排场，是你愿意等我康复，愿意陪我慢慢走，愿意让整个科室的人，都成为我们爱情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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