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虞城关。
不过半个月，大燕军队已经粮草告急，而被其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地锁在关内的柔辽士兵也不见得太好。
但是如今包围在内的柔辽在外尚有源源不断的支持，在内也还不曾弹尽粮绝。
“翟丹青的援军呢！粮草呢！”燕彻执终于坐不住了，看着一个个被霜打了似的士兵和几乎见底的军裤，他咆哮着在城楼上对着苍穹咆哮。
几日过去，说是要先送些粮食来的翟丹青却始终不见踪影。
懒得再去猜测，再去算计，裴逸麟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如今，就这样死守着吧。”
“说的容易。”燕彻执眼底的悲凉浮现，“若是能够守住，我宁可在此和他们对峙到地老天荒——可是将士们受不住了，饭都吃不饱！而虞城关背后是一马平川的中原，数十万百姓啊，若是真的让柔辽杀进去……”他闭上眼睛，不肯再说下去。
林必安一直沉默着不语。
他也不知道该当如何。
打？人家的军力是你的两倍，而且人家吃得饱穿得暖，拿什么打？守卫更是……正如燕彻执所言，很快也会受不住——若是粮草、援兵还不来。
一封封的军书传进京城，却是连个回响都没有。
燕彻执当然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回应。
燕寒在等他自己做个了结——只有他燕彻执死了，京城的粮草兵马才会往南疆赶，只有他燕彻执彻底死了，为水贵人腹中的孩子腾出“储君”的位置，燕寒才会放心。
可是如今要死，为何心中却是不甘心。
“若是我死了，你们二人可有信心撑过几日，等到朝廷的援军来救？”
这句话把林必安与燕彻执都吓了一跳。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必安有些恼怒、有些着急。
裴逸麟却神情复杂地看着燕彻执，他明白这其中缘由。
“殿下若是这么死了，自己甘心吗？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没像平常那样直呼燕彻执的名字，而是唤他“殿下”。
“不甘心。”燕彻执摇摇头，“若是我不甘心，那我们就都得死在这里，中原乃至大燕都要陪葬。”
燕寒就是拿捏准了燕彻执这一点，才会这般绑架他——燕彻执不忍以天下共葬，举国倾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裴逸麟的心似乎也被用力地掐了一把，“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没有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重要？我们就在这里守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后退。”
“……”燕彻执沉默地转过头，“怕是柔辽不会再给机会。”
“杀出去。”林必安开口，“等不到粮草，那便杀回去。”
“燕彻执就在这里带领将士们守城，我和裴逸麟带轻骑绕后包抄柔辽，为您杀出一条路——回京城把支援带回来，我们便等着您。”
燕彻执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你可知夹在关中的柔辽军队有多少人？你们两个人带轻骑，就算再加上后方的将士，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横竖都是一个死，我却宁可战死，而非等死。”林必安的眼中，是决绝。
想起出征前淑德夫人的嘱托，他真后悔没多呆两天，后悔没有好好陪母亲、弟弟用膳，后悔自己如今真的生死攸关才晓得那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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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珠入了京城，便直奔萧府。
她一个官家女子找不到敢忤逆皇命的大夫，萧烨却找得到。不过半日，便悄悄遣了几个大夫去行宫，随后赵明珠如自己所言，不再回行宫。
“翟丹青去蜀国借粮？”
萧烨点点头：“燕寒不肯支援南疆，除非燕彻执自刎。但是……”他叹了口气，“原本，丹青想用楚地的兵粮先换一换，却发现连杯水车薪都说不上。与其苟延残喘，不如铤而走险——他便直接去了蜀国。看日子，大抵七日内到南疆了。”
“出征时那些粮草，撑到翟丹青回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赵明珠眼中都是焦灼，“京城的援兵过去，快马加鞭，三日便能到。”
“可是谁能说动燕寒下令呢？”
“说不动，那就让他不得不！”赵明珠真的不敢等了。
她的爱人还在疆场，她的家人还在等团圆，她的国更是期盼着重新安泰！
“你告诉我，我要见到燕舞。萧大人这点，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
萧烨的瞳孔骤缩，有些吃惊地张开嘴：“你……”
赵明珠“噗通”朝着他跪下：“我知道此举不仁不义，也知道稚子无辜，可是如今……还请萧大人让我见到燕舞！”
萧烨静默了一瞬。
赵明珠以为他仍不松口，又要求：“萧大人……”
“我去做。”萧烨抬眸看着赵明珠，“就当是还了你的人情——我知道，让荷叶住进萧妃宫中，是你的主意。”
赵明珠点点头，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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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萧烨，见过陛下。”萧烨直起身，“臣为南疆战事而来。”
有燕寒闻言却是再次垂下眼睛。
“援军粮草，牵一发而动全身，朕还需仔细斟酌再做决定。”
依旧是推诿！
“无粮无援，纵太子殿下与大将军有孙吴之才，亦是难为无米之炊。而一旦燕军守不住后关破，让柔辽铁骑长驱直入，那必定是生灵涂炭，而后国将不国——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燕寒不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萧烨。
萧烨知道，劝谏是彻底没了可能。
此处是养心殿，依旧飘着龙涎香，粉饰太平。
萧烨在殿中原地一转，第一次仔细观察着这宫殿。
“萧烨，你这是做什么？”燕寒不满的声音响起。
萧烨却朝着那道暗门看去，直看得燕寒心虚——那里面，正是燕舞养胎之处。
“陛下，臣为了大燕，什么都做得出。”
“萧烨？”燕寒从龙椅上站起身，见他直直地朝着那暗室冲去，失声大喊：“萧烨！”
晚了。
门被萧烨一脚撞开的瞬间，燕舞抬头对上萧烨的眼睛。
下一秒，一把匕首从萧烨的袖中两处，然后刺入她的小腹，鲜血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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