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进白加士街,上了一栋旧楼,我隔着条街看到楼面写着伯嘉士大厦,我在对面的茶餐厅门口站着望向那些窗口,试图找到那些突然亮灯的窗户,在店家第三次提醒我“人来啊,人面多嚼食择”之后,我知道,我的电影要开场了。
《金锁记》这篇小说,第一人称叙事, 故事很平淡,主角也没有名字,大概是一个香港出生的年轻人,作为一个研究生,自己住在佐敦的八楼房之中,月租8500港币,和包租婆谈到8000港币。削房和隔壁的尼泊尔人共享一道铁闸门,而自己的木门却从来不锁,按照他自己的理论来说,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会有人要的。不仅自己家的门不锁,有时铁门也不锁,隔壁的尼泊尔人抱怨了几回,可他也满不在乎。不仅自己家铁门不锁,他连办公室的门都不锁,有时直接半开着,他自有他的一套理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同时又有着逆来顺受的脾气,老板安排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加班到半夜也完全不在乎,旁人问他为何不抱怨,他便会说,抱怨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他出门上完厕所经常不拉裤子拉链,手机也从来不用手机保护壳,与此同时连碎屏险也不买,整天拿着的一个裂了大半的屏幕,好似被子弹击中过的iPhone,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消息的。他不仅没有碎屏险,也从来不买任何保险,坐飞机也不买任何意外险和延误险,更别提人身保险或者重疾险了。至于选举,不论是区议会还是选委会,他是从来都不参加的,从来都是不认识的人决定这里的命运,又何妨继续下去呢?他会这样回答。
这个小说没看完,故事还挺长,一直在更新。后面主角性格好像也有一些变化,然而最主要阻止我读下去的原因在于,我最初以为这是一篇自传体小说,可读着读着,好像和我印象中那个严肃的蒋舟有着很多的区别。影子与身体分离,帽子悬空,口罩飘散,我脑中的蒋山变得超现实起来,为了印证锁门这件事,我曾经问过一位博士助教,她却和我说,办公室的门都是拍卡的自动门,何来锁门一说呢?我又问她,那他会不会很随便,经常丢三落四什么的。她看着我笑说,他们男的不都那样,哪有细心的?
中学的最后一年,晚自习会留到9点,照例父亲是会每天来接我,但那天有些不一样。晚间老师评讲了白天测验的作文,着重表扬了我写的那篇记叙文,讲述一个盲人的寓言故事。老师还在征得我委婉的同意之后,把我的文章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我假装毫不在意,却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轻轻议论我,而那篇墙上的文章也在微微发着热,带着极细的气流,轻轻扰动我颈后的发梢。快八点半的时候,父亲发消息给我说,批发商交货延迟了,会晚些到学校,让我且等他。 9点一到,大家各自回家散去,除了住校的同学都走了,我看了一会书心里觉得烦闷,便收拾东西准备往校门口去,一路见自行车棚下只剩一两辆孑孓茕立,确实是该回家的时候。我在全家买了一个平时常买的日式烤饭团,站在店门口边吃边等,呼出的热气把眼镜都迷蒙了,风却更大了些,我把羽绒服兜帽往下拉得更深。吃完脸上一阵热,觉得又多了些力气,拨打父亲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手机上已经九点半了,我有些不耐烦,便想一路往家走,可能就沿路撞上了。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戴上耳机,过了桥,直直回家去。 路上是单纯的酷寒,如今很难想象父亲那些年是如何迎着风雪骑自行车往学校接我的。我听着音乐,想着老师对我的点评,一盏盏路灯朝后退却,一步一步都踩着音乐的节拍,不觉人迹稀少,四周连车辆也少了,此时我从拐角的反光镜看到身后十来米有个戴着灰色兜帽的人在跟着我,过桥的时候好像就看到他了。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却不能将他甩远,而我脑中开始闪过一些男孩子的脸,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我喜欢的,也有我所厌憎的。四周愈加安静起来,只剩下单纯的风声呼啸,身后的细小脚步声提醒我们俩依然相距十来米,步履也愈加趋同,在酷寒中如岸上的纤夫缓步。离家还有一段距离,随着路灯稀蔬,天色也愈加灰暗,直直压在头上,而气流在大片的钢铁建筑间加速冷却,我心里有一种无名的怒火在涌动,好几次都想停下来问他, 你到底是谁。但随之而来的还是恐惧,且并非单纯恐惧他会伤害我,还恐惧他并非只是想伤害我。就这样一路走,快看到家的时候,我刻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并没有人在跟着我,或者他早些时候已经消失了,在某个路口转回了家;又或者他是因为见到什么信号胆怯了。这种疑问困扰着我,事实上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随后的日子,我有意增加了单独回家的次数,但再也没能看见他,也没有过相同遭际,只是间或有时候,会听到一些脚步声,像影子一样陪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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