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听见这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吓得冲着话眠连连摇头，放下手里的布袋子，急的伸手在话眠眼前比划起来。
“你？”
少女比划的着急，可就是不开口，话眠察觉出一丝异样，惊疑道：
“你不会说话？”
少女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话眠，用力点点头。
嘴巴微微张开，对着话眠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话眠眼神向下，看到了少女的嘴。
她没有舌头。
话眠脑子里“嗡”地一声，像被雷劈中。
少女的嘴微微张着，黑洞洞的，只剩一条暗红瘢痕软塌塌地卧在齿根后头。
她拼命摇头，手指慌乱地在唇边比划，泪珠子成串往下掉，却发不出半点哭声，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抽气。
“你想说什么？”
话眠问道。
那少女眼睛动了动，却突然闭上嘴，伸出食指在嘴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与此同时，园里传来一声响。
两人脸色立刻变了。
那少女捡起地上的空布袋钻进了夹缝里，又转头对话眠拼命招手。
示意她赶紧走。
话眠没有动，她指尖一弹，紫水凝成一线极细的雾，顺着石缝钻进去，不动声响的溜进了少女衣袖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地方要出去只有一条路，但这会往出走必定会碰到外面来的人。
不知来的是谁，但她又不是风家的人，对她来说自然是没有威胁的。
话眠走前回头往少女藏身的地方看了两眼，这次，她藏的还挺严实。
她放下心，往园子外走去。
果然，没走两步，就见前面站着几个人。
这园子里是假山，与荷花塘，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早就没有荷花了。
可那塘里还养着鱼，其中一人正懒洋洋的站在池边撒着鱼食。
话眠靠近了几步，终于看清那几人。
四个人都是女子。
其中一个身着沉香色云缎大衫，虽不是艳丽，却在她身上极为贵气。
身边跟着的三个都穿的是丫鬟服，其中一个衣服样式倒是略有不同。
但话眠见她立在那女人身旁点头哈腰的，想必也是个丫鬟，只不过在丫鬟中地位比较高罢了。
至于喂鱼的那女人，话眠猜到了一些，她恐怕就是风瑾年的正妻，苏荷。
果然，那边的人也看到了话眠。
苏荷侧过身，把手里最后几粒鱼食抛进塘里，水花轻响。
她抬眼掠向话眠，目光并不锋利，却带着高位者惯有的“俯瞰”，仿佛眼前人只是水面多漾出的一圈涟漪，迟早要平下去。
她没开口，身旁那个“高级丫鬟”已伶俐地迈前半步，腰微弯，声音不高不低：
“哪里来的丫头真是好没教养，见着我们夫人还不快些行礼！”
话眠“啧”一声，耳根子不太舒服。
这种狗仗人势的丫鬟她倒是第一次见。
话眠笑了笑，既不行礼也不应声，反正都被说无教养了，那还不如坐实了这个名声。
不过风家的主母能教出这样的丫鬟，也当真是有教养的很。
那丫鬟见她不应声，也不低头，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自家夫人，她倒是生上气了。
快步走到话眠身边来，又道：
“问你话呢？莫不是哑巴了？”
话眠又笑，轻轻侧过头，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怎么，你家夫人是什么金钵钵嘛？谁见了都要拜三拜？”
“你家夫人都没说什么，你狗肉吃多了，叫什么叫？”
“你！”那丫鬟气的怒目直视，嘴角抽搐，竟然想伸手打她。
可巴掌刚抬起来，就被苏荷叫停了。
她被身边人扶着，朝话眠靠近了几步，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话眠，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戾气。
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静，却带着天生的威势，那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姑娘勿怪，我这丫头跟了我些年，被惯得无法无天，是有些放肆。”
苏荷语速极慢，从头到尾每个字都带着傲慢。
“不过，我看你年纪应该不大，见了长辈难道不应该行礼吗？”
“你这牙尖嘴利的，倒是吓到我了。”
她眼神在话眠身上缓慢移动，最后，停在话眠脸上，道：
“我以前没见过你，莫非，姑娘是老爷新带进门的小妾？”
“怎么我这个当主母的竟一点都不知？”
她微微抬颌，继续道：
“若真是新进府的小妾，那你更该向我行这个礼了。”
苏荷轻轻瞟了眼方才那丫鬟，道：“碧荷，你来说说，在风家若不敬主母，该如何？”
碧荷对着苏荷低头，转身再对着话眠时，下巴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她道：
“禀夫人，若在风家不敬主母，按照风家家规，轻则掌嘴二十，重则乱棍打死。”
碧荷说完，对着话眠勾出个冷笑。
话眠也难得耐着性子听这两人说完这话，面上也没恼，反倒是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这主仆二人像失心疯了一般，一唱一和。
她低低笑出了声：
“掌嘴二十？乱棍打死？”
果然，一个人会如此令她讨厌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在这一瞬，话眠突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们对从未见过的自己都如此，想来，当年风洛的母亲，在风家应是过的极为不好。
苏荷这样的人，定是那种睚眦必报，眼中揉不下沙子之人。她现在甚至怀疑，姜姨娘的死是不是与她也有关系。
这么想着，话眠就偏要使坏，偏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偏要让这人自以为是的猜下去。
“风夫人，我真怕啊。是不是只要不顺您的意，就要对人用家规？”
“哎？那府上近日死的姜姨娘，莫非也是得罪了您才～死～的～”
话眠故意将最后几个字拉的极长，话里话外带着挑衅。
苏荷面色变了变，但却还保持着笑，只是藏在袖中的一只手微微攥紧了袖口，她道：
“碧荷，新来的姨娘不懂规矩，你来教教她。”
“就先，掌嘴二十吧。”
话毕，她揉着额头转过身去。
碧荷微微俯身，应了句好，随后回了话眠一个得逞的笑。
“啪！”
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极为清脆，尤其是在这几乎无人的后花园，更显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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