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竟然有如此严重?”季翃好奇。
连翘道,“皇子相残何时休?天家倾轧,朝堂争斗,苦的是黎民百姓。去岁季惺谋逆,如野火燎原,暴民抢漕船,街市尽毁!焦土千里,难民流离失所,无衣无食,饿殍相望。公子可还曾记得这些惨状?要我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福降众生才是一个皇上应该追求的。至于老皇帝怎么考虑,公子你打的什么小算盘,朝廷重臣是什么主意,都可以放一边。拿出最符合百姓愿望的决定去做就可以了。”
季翃袍角无风自动:“百姓中刁民也不少……”
“是的,我如何不知。”连翘截断话头,“季惺振臂一呼,那么多暴民揭竿而起作乱……,可公子细想,若非季瑄暗中筹措粮草,那些暴民如何能撑得过三日?”
季翃起身:“当时,不是季瑄向我告密,父皇与母后早遭季惺毒手!季瑄这般左右横跳,翻云覆雨,你说他是狡猾呢,还是狠戾呢?总是让人拿不准吃不透,因此,留之必成大患!”
“说来说去,还是皇子之间在鼓动煽惑搅浑水。公子的决策需要看清底牌,不循老路,而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连翘道。
“所以,我担心留下季瑄,他不会断了作乱的念想。”
“嗯,这是实情,那你怕吗?”
“不怕。”
“那不结了。谋逆需要条件,季瑄还具备谋逆的条件吗?”
“那肯定不具备。还是那句话,如果换作是你,你该如何决策?”季翃干脆问道。
“我没有那样的切身体验,所知有限。但我生父倪铭和养父古道贵存有不少兵书。夜静更深之时,我也随手翻翻。”
连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退一万步讲,如果季瑄谋反起兵……,可闻吴起论兵否?就是战争的五种原因:争名者如飞蛾扑火,逐利者似饿虎争食,积怨者同干柴待燃,内乱者若蚁穴溃堤,饥荒者比豺狼入室。……”
季翃即刻接着低声道:“禁除暴乱,挽救危亡的叫义兵;仗着士卒众多,侵犯别国的叫强兵;怨恨兴兵叫做刚兵;背弃礼仪,贪图私利叫暴兵;国乱民疲,还发动战争叫逆兵。对付这五种战争的办法是,义兵必须用礼折服;强兵用谦让折服;刚兵用言辞谏服;暴兵用诡诈制服;逆兵当以威慑。”
“公子娴熟,末将佩服。”连翘拱手。“禁暴救乱曰义。今季瑄既失爪牙,何不以怀柔示天下?霹雳手段是怒目金刚的事,君上有慈悲心肠大格局。”
季翃点头哂笑:“好个古连翘!竟将兵法用在朝堂!”
“说啥呢?这里是宅院高墙之上,黑灯瞎火的,腿都蹲麻了,嘴也讲干了。连一盏茶都没有。我只把公子当朋友,朋友之间是平等的,推心置腹而已。朝堂在哪里?不知道!皇上是哪位?不认识!”连翘连连挥手。
季翃憋着笑,觉得跟古连翘玄谈太有意思了。
对话渐入佳境。
连翘继续:“‘上对得起老天,下对得起百姓’十二个字,知易行难。然观史册,圣主明君哪个不是踩着血火趟出来的?‘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无时间检验,谁又能断言对错?”
季翃:“确实,‘上承天意下应民心’落实到具体问题上,就满不是那么回事。”
连翘:“但我知道,多过几次坎儿就能逼出智慧,而交给时间就是最简单的智慧。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谁的决定能管一万年,只能做出对当下最有利的决定。”
季翃靠着树干,月光透过叶隙在他衣袍上织就斑斓:“具体怎么做?”
“处理好时间差就行了。”
“什么意思?”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其间火候时辰,全在公子掌控。”连翘忽然并指为剑,虚劈向夜空,“先用雷霆手段震慑,让朝堂和民间看到皇上你决不姑息养奸;后显菩萨心肠,再施仁政甘霖抚慰,让重臣和百姓看到皇上也有人味儿。”
季翃刹那间就通透了:“好个火候时辰!”
连翘说的交给时间,让他记起老皇帝的办法,只是当时老皇帝轻描淡写,自己没有留意。回想起来,那是因为自己表面恭敬父皇,可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偏心季瑄,所以,没有重视。现在看来,父皇坐了几十年龙椅,那也不是白坐的。
季翃忽然又想起十二岁那年,父皇握着他的手教他批阅奏章,说的正是“为君之道,贵在持中”——原来这些年他嗤之以鼻的帝王心术,竟在此刻豁然。
连翘道:“老子曰:‘故人无弃人’。赶尽杀绝很容易,但一个皇上,最好不要赶尽杀绝。”
季翃没有料到,连翘竟然有如此海阔天空的奇思异想。他猛然回身,伸手去接被他撞的簌簌而落的绿叶,又任它们从指缝中滑落,飘向大地。
眼底已经星火燎原,唇角扬起多年未见的畅快笑意,季翃顺口就道出王维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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