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赢月忧虑如潮水般漫上心头,让她下意识抿紧了唇角。
就在这心神不宁的刹那。
沈镜夷恍然出现在眼前,他步履沉稳却难掩疲惫,一步步向着她走来。
苏赢月骤然呼吸一滞,目中水波闪烁,怔怔看着他。
沈镜夷整个人几乎变了一番模样。
原本干净挺阔的青色官袍,沾满泥浆看不出本色,下摆更是被划破。
他消瘦憔悴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唇上干裂起皮,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沈镜夷在她一步之遥停下,垂眸看向她。
“表、表哥?”张悬黎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她绕着沈镜夷走了半圈,声音中满是震惊。
“老天啊,表哥你、你素来不是最爱干净的吗?书案上落点灰都要亲手擦拭的人,怎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没事的。”
沈镜夷看着她,目光沉静。
“哪里没事?我看很有事。”张悬黎忍不住心疼,“你一个提刑官,弄得同河工一样……”
“身为官员,刑名是本责,抚民亦是本责。”沈镜夷倏然打断她的话,淡然道:“水患不平,则流民四起,盗贼滋生,届时刑狱更繁。我去抚民救济,正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说完,他便看向苏赢月,声音温柔带着明显的沙哑,“我回来了。”
闻言,苏赢月眼圈一红,眸中水光闪烁。
沈镜夷下意识抬手,然而,手臂刚刚抬起寸许,他又倏然顿住,而后缓缓放了下去。
就在他的手放下的瞬间,苏赢月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沈镜夷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哑声道:“脏。”
苏赢月却仿佛没有听见。
她低下头,目光牢牢锁在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上。手被水侵泡的发白,并满是一道道细小的划痕,翻卷起些许皮肉。
她手指纤细白皙,他的手伤痕累累。
苏赢月眼睛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沈镜夷一见,惯常平静的脸上倏然一慌,声音温柔中带着焦急,“圆舒,别哭啊,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苏赢月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极轻、极轻地拂过他手背上最深的一道红痕旁边,仿佛怕弄疼了他。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声音哽咽,“你平日那般谨慎的一个人,这次怎么、怎么这么不注意?”
沈镜夷看着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一颗颗泪珠,看着被她紧紧攥住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与轻颤,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随即,他反手,用回握住她的手,并抬起另一手,用手腕内侧,极其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圆舒,不要哭。”
苏赢月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而后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轻声道:“回来、就好。”
张悬黎看着深情脉脉的二人,立刻大声道,边说边跑。
“我回去让人准备热水,好让表哥梳洗。”
这一句话,苏赢月骤然回神,她拉着他便往大门走,边走边道:“快随我回去梳洗,然后好好歇息。”
沈镜夷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拉着。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素白纤细的手指,与他污浊伤痕的手掌紧紧相扣。
那一瞬间,仿佛连日来的疲惫、堤坝上的喧嚣、大水的冰冷,所有一切都烟消云散。
一个认知猝不及防地,又无比精准地撞入他心中,撞得沈镜夷心神俱颤。
原来,他之所以在洪流中最危险的时刻,脑海中会闪过她作画、读书、坐卧等等身影;之所以在精疲力竭的深夜里,会无端想起她递来的紫苏熟水,饴糖糕点。
之所以在归来时,心中第一个想见的是她,这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爱上了她。
不是责任,不是欣赏,甚至不是习惯,只是爱。
这个认知让沈镜夷眸中泛起惊涛骇浪,他看着她的侧颜,不由自主地,稍稍收紧了回握的力道。
暮色昏黄,晚风送来丝丝清凉,驱散了白日的暑气。
苏赢月躺在门前的醉翁椅上,抬手欲接青岫递来的冰酪。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热意的大手从旁伸出,抢先一步,稳稳地接过了青岫手中那盏青色瓷盏。
苏赢月一惊,倏然抬头,却撞进一双沉静含笑的眼眸里。
沈镜夷不知何时已醒来,并来到了她身边。
睡了一觉,他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俊模样,一根玉簪绾着墨发,身着月白常服,身形挺拔。
只是他那双手还伤痕累累,端着那碗本应属于她的冰酪,唇角噙着一抹笑,静静看着她。
“你醒了?”苏赢月眸光一亮,却未起身。
“嗯。”沈镜夷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片刻,随即落回手中的瓷盏,声音低沉又温柔。
“你身子本就偏寒,手足皆凉,此物不宜多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月下飞天镜请大家收藏:(m.20xs.org)月下飞天镜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