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回了过去——那是一种久违的、被冷落被忽视的痛楚，像冬夜里的冷风，顺着脊背一路爬上来。
这宫里，除了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谁没经历过这样的日子？
没人护着，没人撑腰，就连下人都敢怠慢你，饭凉了没人热，衣破了没人补。
只能自己咬牙熬过来，一边忍着委屈，一边盼着哪天能翻身。
哦，对了——老三那个糊涂蛋，整天被贵妃宠得无法无天，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估计根本没吃过这种苦。
他连走路都有宫人替他拂尘，饭桌上有人试毒，连一句重话都没人敢说。
这种命，好得让人眼红，也让人不屑。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像铃铛在风里轻晃，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炫耀。
“六皇兄，你猜我今儿给你带了啥好东西？是宫外新进的桂花酥，还有你最爱喝的明前龙井！我可是偷偷从母妃的私库里拿出来的，可别告诉别人哦！”
有人比他们早来一步？
而且还是熟人？
这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云衿！
那个一向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三皇妹！
这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简直是打地底冒出来的！
她什么时候会主动来探望六皇兄了？
从前她连路过这儿都嫌晦气，捂着鼻子快步走开，今日居然提着点心盒子，笑得像只狐狸？
二皇兄和云袅袅对视一眼，俩人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怎么又是她？
眼神里全是疑惑与戒备。
“奴才给二皇爷、袅袅公主请安。”
一个穿着青色宫女服的小太监快步上前，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行礼，“您二位也是来看六皇爷的吧？奴才这就进去通报，烦请您稍候片刻。”
二皇兄轻笑一声，眉梢微挑，低头看向身旁的云袅袅，声音压得极低：“小灵儿，你不是说这屋里的下人偷奸耍滑，连茶都懒得倒吗？可如今倒好，规矩得跟御前侍卫似的，连站姿都一丝不苟。啧啧，这排场，这架势，怕是太子的东宫，也就这派头了吧？”
“昨天……
真不是这样的！”
云袅袅瞪大眼睛，一脸茫然，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解，像从来没来过这儿似的，“我昨日来送药，那小太监连头都没抬，茶是凉的，被子也没人换。他们根本不在乎六皇兄！可现在……
怎么全变了？”
可越不想碰见的人，偏偏躲不开。
走到哪儿都能撞上！
仿佛云衿早就掐着时辰，在这儿等他们。
“二皇兄，云衿怎么在这儿？”
云袅袅攥紧了袖口，压低声音问，“她……
该不会也是来看六皇兄的吧？她什么时候和六皇兄这么熟了？”
“进去问问不就明白了？走。”
二皇兄没有多言，神色平静，却暗藏锋芒。
他轻轻拍了拍云袅袅的手背，示意她别慌，随即拉着她的手，迈步跨过门槛，径直朝正殿走去。
“六弟，我和小灵儿来看你了。”
二皇兄刚踏进屋内，便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却刻意带着几分试探。
“二哥来了，坐吧。”
六皇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二皇兄微微一拱手，动作标准得近乎疏离，随后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语气冷得像冰，仿佛屋外那寒风都顺着他的嗓音吹了进来。
二皇兄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对劲。
六弟向来对他恭敬有礼，从不会有这般生硬的态度。
他快速扫了眼六皇弟的脸色，只见他眼底发青，唇色苍白，却强撑着站得笔直，像是藏着什么不愿被人察觉的秘密。
他没敢多问，怕在云袅袅面前露了痕迹，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拉着云袅袅在客位坐下。
“听灵儿说你病了，整夜咳得厉害，连觉都睡不好。我这才陪她过来瞧瞧。现在身子好点没？药可按时吃了？若是缺什么药材，尽管跟二哥说，我让人去太医院领。”
“托她的福，好得很。”
这句话从六皇弟口中缓缓吐出，语调低沉而平稳，表面听起来竟似带着几分感激之意。
可细品之下，那尾音却像是刀锋划过铁器，冷得渗人。
字字句句都像是经过咀嚼后才吐出来的，带着隐忍的怒意，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那股狠劲，并非直白宣泄，而是如毒蛇潜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噬咬一口。
二皇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原以为六弟虽冷，却向来守礼持重，言语间从不带刺。
可方才那短短一句“好得很”，分明透着一股子讥诮的味道，不像是谢人，反倒像是讽刺。
这语气，与往日判若两人。
他心中一沉，暗觉今日情形不对。
六弟素来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争口舌之利，更不会以阴阳怪气待人。
今日如此反常，莫非……
真出了什么事？
六皇弟一向寡言冷淡，但从来不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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