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洛的古堡书房，厚重的深色丝绒窗帘半掩着，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一种沉静而略显昏暗的光线。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书卷、优质雪茄和淡淡皮革混合的气息，安静得能听见壁炉里柴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伽洛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高背扶手椅里，指尖夹着一支尚未点燃的雪茄，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
他穿着深色的丝绒家居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整个人透着一种闲适的贵气，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此刻，他忠诚的执事，一位衣着永远一丝不苟、表情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刻板的中年男人，正垂手立在书桌前几步远的地方，用平稳无波的语调轻声汇报着。
“……军事预算削减案已经联合了十七位议员共同提出，旨在逐步将部分军权收归议会辖制，明确军队效忠的对象应为帝国宪法与议会，而非元帅个人。”
“宗教自由法案的初版也已草拟完毕，重点在于允许其他小型教派合法存在与传播，以期逐步淡化圣殿在信仰领域的绝对垄断地位。”
执事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两份文件的草拟版均已按程序正式递交至储君办公室。想必此刻，储君殿下正为此事焦头烂额，难以兼顾其他。”
伽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旋转的雪茄上，似乎对这些足以在帝国掀起滔天巨浪的消息并不十分上心。
这一切本就在他的计划和预料之中。
事实上，这两份法案他早已酝酿多时，只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
如今，龙渊和霜溟之间那场来得突然又激烈的内讧，无疑让那个看似铁板一块的联盟出现了巨大的、可供利用的裂缝。
敏锐的政/治直觉告诉他，时机到了。
然而，比起这些顺利推进的计划，此刻更占据他心神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两人反目的原因。
太蹊跷了。
龙渊和霜溟，一个手握重兵的元帅，一个地位超然的大祭司，为了共同扞卫脆弱的君权，多年的盟友关系稳固得几乎成了帝国政坛的常识。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像两只不管不顾、被扒了逆鳞的野兽一般，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由各自的手下做出围堵、冲突这些极不理智、近乎儿戏的过激举动？
而且，这个时机……巧得令人不得不起疑。
他几乎是前脚刚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捉回来，后脚那两人就像是同时疯了似的。
这简直……简直就像是因为她的失踪而失控了一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牢牢地攀附缠绕在他的思绪里。
他终于将目光从雪茄上移开，看向垂手侍立的执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之前让你去查的那个女人的背景，有结果了么？”
“是的，议会长。”
执事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档案袋，双手呈上，“这是能查到的所有关于那位小姐的信息。”
伽洛接过档案袋，慢条斯理地打开，抽出里面寥寥数页纸，仔细翻阅起来。
档案记录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
一个来自东部沿海地区的平民女性，父母早亡，辗转来到皇城，凭借不错的精神力天赋和亲和力成为了一名抚幼师，之后被选入元帅府工作……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找不到任何突出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明显的漏洞。
伽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太干净了，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
但随即，他又想起那女人的说辞——
为了潜伏到龙渊身边，伺机寻找机会接触储君报仇，曾隐姓埋名……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份看似完美的普通档案，或许正是精心伪造的结果？
他放下档案，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陷入沉思。
理智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又恰好能搅动风云的女人。
就在这时，执事像是想起了什么，主动补充：“另外，议会长，您之前吩咐调查的关于东部沿海……那个疑似因抗贡珍珠而遭遇……不幸的渔村，也有了结果。”
伽洛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抬眸看他。
执事继续平静地汇报。
“我们的人按照那位小姐描述的大致方位和时间范围进行了排查，确实在临海的一处偏僻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已经荒废多年的小村落遗址。根据残存的痕迹和走访附近零星的老人，时间和对事件的模糊记忆，大致能对应上。”
“那里……确实发生过一场惨剧。”
伽洛深邃的狐狸眼里闪过晦暗的光。
荒废的村庄……这至少证明，她关于身世的那部分说辞，并不完全是胡编乱造。
她确实可能是当年那场悲剧的幸存者，对汐耀抱有仇恨是合理的。
这个消息让他心中那份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但长久以来在政商两界摸爬滚打养成的多疑本性，让他依旧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那份档案可以伪造，一个村庄的废墟……也未必不能成为被利用的素材。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将手中的雪茄轻轻放在了烟灰缸旁，站起身。
“调整我接下来三天的行程，给我空出3个小时的时间，我要去见见那个女人。”
他淡淡吩咐，整理了一下丝绒袍的衣襟，眸色深沉难辨。
或许，是时候再见一见那个能让他那几位老对手同时方寸大乱、又能莫名牵动他心绪的女人了。
有些试探，面对面进行，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执事平静应下，悄无声息退出书房，开始去协调接下来三天内，迦洛的时间安排。
最终，探访时楚楚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的下午。
只不过，此刻的时楚楚由于无法获知外部讯息，还并不知道又一轮试探即将开始。
她惬意无比，每天住在迦洛古堡旁边的一栋小别墅里，日日睡到自然醒，要什么都会有佣人送上来。
哦不，也不是所有需求都能满足。
比如美味可口的男人，她就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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