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宋湘宁才从杏华阁看了瑾修仪回来,便见御辇停在宫门外,小太监宝彦靠在墙上打着盹儿,见宋湘宁过来猛一激灵,笑哈哈道:“宝仪回来了?皇上在里头坐着呢。”
宋湘宁含笑点头应了两句,又问:“皇上是何时来的?我顾着同瑾修仪说话,倒一时耽搁了。”
宝彦呵呵摇着头:“不当心的,皇上也才来了不会儿。外头热,宝仪快进屋去凉着吧,奴才们已备好冰了。”
珠帘微动,眸中映入恂恂公子如玉侧颜,茶气氤氲,云衫雅坐,琼瑛如谁,雪衣君子。
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掠过她的脑海,却只如浮光掠影,捕之不获。怔然间,一双玉手已温然扶住她,“怎么站住了?炎日下赶来,快坐下歇歇。”
“皇上来了怎不派人传一声,倒让您好等。”
公西韫淡然一笑:“左右日下无事,朕等上些许又有何妨?有女其姝,莫说长日坐望,即便过尽千帆皆不是,郎君也要在那悠悠江水边长忆相思。”
宋湘宁黛眉轻敛,樱唇含俏:“皇上才没那么好兴致呢,必定是从哪里坐絮了才来了玥儿这里的。”她粉颈轻转,轻轻哼了声。
公西韫亦笑亦叹,掌中合起的风吟扇遥遥一点:“玥儿的性子越发刁钻了,朕来看你倒是不好了,平白又能拈出许多错处来。”
宋湘宁娇声:“皇上且说是不是吧?”
公西韫拉着她坐下,眉梢扬扬一挑:“朕若说出来,岂不是惹你吃味?”
宋湘宁嗤笑一声:“玥儿是性子刁钻些,还不至于刻薄至此。没准是皇上叫玥儿猜中了心思,一时恼住了才不肯说呢。”
公西韫笑而不语。待悠悠饮了盏茶,方略略正色了道:“朕方才从璟元宫过来。”
宋湘宁素指纤翻绕弄过绣帕,闷声道:“我就知道,横竖皇上才不会平白无故地来看望嫔妾呢。”
公西韫好笑道:“这话说的倒没良心,朕来看你的时候还少么?除了在崇政殿批折子,只怕这竟日长时都被你用去了,还要说是朕冷了你。”
宋湘宁薄怒轻嗔,侧首别过:“嫔妾哪里敢担得起皇上此语。嫔妾福薄,自知是托了皇儿的福才蒙幸得见圣颜。若不然,凭他是羊车蝶幸,只怕嫔妾要守着宫墙终日苦望,化作一块望夫石罢了。”
公西韫见她眼尾渐渐染上一片胭红,直咬着下唇不肯松开,实是一派委屈恻然之态。遂叹了声,和然劝道:“想必宫里所传之事你已知晓了,心里气郁难平,也是正理。”
宋湘宁听言,噙泪回首:“原来皇上也知道嫔妾受了委屈。嫔妾自昨日起便一直惶恐难安,生怕皇上因此厌弃了嫔妾。嫔妾自知是吞了黄连无处言说,只能生捱着泪咽下去。宫里的白头宫女那么多,嫔妾可不愿长门深锁,余生数着寒鸦度日;更怕连累了这尚未现世的孩儿,任他寥落深宫,不及得他父皇看一眼,便抱憾终身。”
公西韫的目光深深凝在清漪涟涟的芙蓉面上,良久蓦然长吁:“有人要拿这个做由头生事,贵妃与淑妃也未必不是靶子。也是她们御下不严,经人挑唆。今年已耽搁至今,不日便要启程往清晏行宫去了。皇祖母不耐劳顿推了不去,贵妃素来于皇祖母谨心纯孝,此番便让她留在宫里以尽孝心;淑妃才分得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司掌戒令不力,便着她在宫中整饬内闱,以正宫规。”
宋湘宁深知情之至此已为甚好,且亦为有伤圣颜之事,再往下便是过犹不及,反为招损。眸中一层薄泪遂化作一池春水,盈盈睇去:“皇上这么说倒像是嫔妾的不是了,好没意思。要说嫔妾月份已高,合该留于宫中;皇上一席圣言倒让两位姐姐留下了,竟像是嫔妾献媚哄了皇上。”
公西韫甚少见她这般娇恼含羞,不由失笑,存了逗弄她的心思:“这自然是玥儿的不是。若不是玥儿冰雪襟怀,容纳百川,又怎会衬得旁人斗筲之器,不容针芥呢?”他揉了揉眉心,似是颇为烦心。
宋湘宁脸上微热,从盘中拈起一块白糍蜜饵递到他嘴边,红唇轻撇:“皇上且吃了吧,再这么打趣嫔妾,嫔妾可要恼了。嫔妾怎么能比那般端方雅士呢?不过是耽于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的市井闲人罢了。”
公西韫饶有兴致:“此时情绪此时天,玥儿只做个无事小神仙,有什么不好?若都像那些泥古不化的章句之儒倒是人生无趣。”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嫔妾倒愿与皇上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虑皇上难能且放两眉开。”宋湘宁赧然一笑,将一方竹纸从烷桌上推过,一脸认真:“嫔妾从前只知皇上时而夜不安枕,却不知皇上圣体违和。昨儿闻知,嫔妾心里甚为牵挂。从前在家中时听母亲说过一个治头痛的古方,闻有奇效,故而让兰若写了下来,只是不知能否替皇上舒缓些许。”
公西韫的眉眼弯起浅浅弧度,笑意温然:“你这般有心,朕定是要试一试的。便是无用有有个要紧,便是这份心意才最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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