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湘宁一时听住,他方娓娓道:“他查出积年陈盐三万余斤,皆因保管不善而苦涩难食。若依常例,必是报损废弃,徒耗国帑。宋璒却别出心裁,令匠人将陈盐重新熬炼,掺入槟榔、橘皮等本地香料,制成‘香盐’。此物价廉,贫苦山民亦可购取,不仅安抚了无力购买官盐的百姓,更为国库挽回数千两白银。这一举,颇见巧思。更难得的是,他并未居功。折子上说,此乃借鉴了泽州民间处理粗盐的古法。不掠美,不矜功,实属难得。”
宋湘宁听他如此赞誉,思及方才之事,不由赧然,微微正色道:“皇上圣誉,家兄不过是谨记皇上‘吏治为要,民生为本’的训诫,不敢有半分懈怠。今日之善,皆是仰仗皇上昭训仁政之功,家兄不敢贸领。”
公西韫似笑非笑:“这才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足不出户,便可见冬夏易节,朕可谓大有眼福。”
宋湘宁低眉浅笑,从小几上的霁蓝釉高足碗中拈起一枚荔枝剥好喂给他:“皇上有眼福,嫔妾有口福。说来这荔枝还是岭南那里送来的呢,皇上惦记着那里的百姓,此地产的果子能入了皇上的口中,也是它的福气了。”
行宫的日子对于宋湘宁来说远比宫里要惬意许多,这其中自然也有厌物身远的缘故。如今她最盼的便是姐姐宋湘元的到来,有了此冀望,无异于锦上添花,更为燕居时多了一番乐念。
彼时也值千秋节将近,宋湘宁携了许清宜去风荷榭看瑾修仪。正谈及给皇后预备的礼时,瑾修仪忽而头胀欲呕,殿中的宫女忙取了漱盂香汤来服侍,折腾了好一会才罢。
许清宜叹道:“从前听说妇人孕时多有不适,有厉害的甚至连多喝一口水都使不得。后来见贵妃淑妃怀孕四五个月并未看怎么不好,宋妹妹有了身子后看着似也同常日无二,我还只当外头的是虚话,做不得数。现今又瞧你这番模样,想来到底是一人一情形,比较不得。”
瑾修仪神色恹恹:“玥妹妹是有福气的,哪里像我这般命浅。这孩子托生到我肚子里也是受罪,当娘的今儿这不好,明儿那不好,天天一碗碗苦药喝下去,不知怎的捱着煎熬呢。”
宋湘宁抚着她的手,轻声道:“何苦来这般说。俗话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孩子幸与你成就母子缘分,不知是哪世修成的福分。依我看,身上的倒还好,最要紧的是你心里头的病。”
瑾修仪垂眸:“我心里头能有什么病呢?不过都化作前尘旧梦去了。又有什么放下不放下的。”
许清宜虽不尽通原委,却也晓知些许,见此劝道:“理虽如此,但做到也难。别说你这般脱于世俗的性情之人,便是那些个冷心冷肠的,经得住离情之苦的又有几个?其实倒也不须得存心忘了,一时忘不掉,反钻了胡同。慢慢地把心宽下来才是正道呢。”
宋湘宁一姿坐久倦了,她转了转腰身道:“你若是为了来日担心,却不必伤怀,横竖有我替你保着,再不济撵了出去,也是顶天了。皇上到底仁厚,原来算不得什么大事,成不了大碍。”
瑾修仪听她二人推心置腹,也忍着伤心低低应着。忽而眼眸盈盈一抬,语中含了些小性儿:“你是怎么个保法?是替我保安心,还是替他保媒妁呢?”
宋湘宁愣了一下,旋即伸手轻轻捏了她的脸颊,眉梢轻扬:“真真是跷蹊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瑾修仪把脸一别,轻哼道:“你才是跷蹊了,这种事还想瞒过我去。”
宋湘宁莞尔一笑:“我如何便想着瞒你了,又如何要替旁人做主。这本是两情相愿的事,我一不是那戏文中看不得燕侣好的恶婆婆,二不是那贪图私利的冷面父兄,何必要落得个怨声载道的。他们若有意,我乐见其成;若无意,也碍不着我什么。我又如何要自讨没趣。日子呢,是过给自己的,旁人觉着好也罢,歹也罢,只要来日回想起这一生,无怨无悔就行了。”
瑾修仪不由滞了神,听着末了一句似是若有所思。宋湘宁见状便寻了由头拉了许清宜出来,也好让瑾修仪独自静一静。
出了风荷榭,因天色尚早,行宫又比皇城中清凉,遂也不急着回去。二人因沿了后苑林中的小路慢慢走着。
宋湘宁思及瑾修仪此景,又想起前日之事,面上闷闷道:“自皇上下了圣旨后,朝云便以习南境风俗为来年出降之名居府不出,我竟也不曾见到她一面,心里倒是颇牵挂她境况如何。”
许清宜挽着她的手臂缓缓前行,柔声道:“朝云是个有气性有主见的,说来这旨意也是她自己求的,必然看重万分。她说要为出降提备,就必然是真话。难道还诓你我不成?左右没几日便是皇后千秋了,宗室官眷们都要来朝贺,咱们也能见到她好生问问。”
展眼迩近六月廿九之日,便是当朝皇后凤诞之节。宫里久未遇喜事,皇后与大皇子又病了多时,皇帝有意要大办一番,也为宫中添添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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