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确隐隐有城池矗立在那儿。
不过离得太远了,看不真切。
桑叶看了一眼,有些失望:“还远着呢,都说望山跑死马,至少还得走半个时辰。”
时锦也看了一眼:“是还远着呢。”
前头还不知道多少流民,又要惹出麻烦呢。
就跟时锦预料的一样。
这一带不知为何,两边基本都是荒地,就连植被都很少。
仅有的几棵树,也几乎被薅秃,只剩下顶子上人难以企及的地方还有点绿。
再仔细看,树皮也有被剥的痕迹。
时锦看着觉得不太对,想了想,就拿出个黑馍,走到一个窝棚前,问里头的人:“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那窝棚里的是一对夫妻。
两人看上去也饿得不轻。
那男人一看黑馍,几乎是扑过来就抓。
时锦一抬手避开了男人的手,没让他将馍拿走,然后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女人反应过来了,有气无力开口:“已经快一个月了。”
“那怎么不往前走?”时锦再问。
男人唉声叹气:“我们就是走到前头,又走回来的!”
说完,他又一次地伸出手来拿馍馍。时锦掰了一半给他。
至于另一半,时锦给了那女人。
然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前头有什么?”
结果两人都拼命把馍馍往嘴里塞,能说得出来话的,一个人也没有……
甚至那男人还噎住了!
看着那男人噎得直伸脖子翻白眼的样子,时锦都怀疑他真要被噎死了。
好在他自己很快摸到了水碗,拼命一顿灌,总算是缓了过来。
时锦舒了一口气,决定下次没问完,坚决不给了。
那女人几口吃完了半个黑馍馍,终于腾出嘴来说话:“有大兵,拦我们,赶我们回来!他们杀人!”
然而黑馍馍实在是又干又噎,她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也是噎得直喝水。
时锦也没有再多问,回去之后也没立刻将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只继续往前走。
都走到这里了,她不可能因为旁人几句话,就掉转头回去。
不过,她也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因为继续往前走,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流民窝棚。
那真是密密麻麻。
想要再找个地方停下来搭棚子都困难。
这些流民一看见人,都围过来乞讨。
时锦不得不分出几个人来驱赶流民。
但前进的速度还是不可遏制地被拖慢了。
本以为中午之前就能到那城池边上,可没想到,愣是没走到。
越靠近城池,地里就越秃得不行。
到处都是泥巴和石头。
以及衣衫褴褛的流民。
嗯,说是流民,其实就跟乞丐差不多。
人均剩下一个破碗,一卷破褥子背在背上——或许身边还跟着个孩子,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别的……那是啥也没有。
这些人几乎把时锦的队伍围得水泄不通。
吓得队伍里的孩子们紧紧缩在核心圈子里,生怕被抓到。
那些个黑乎乎的,鸡爪子一样的手,好可怕。
而其他人则是拼命护着孩子们,护着东西,使劲儿拨开那些手。
然而,根本就没有用。
那些人既不要脸,也不怕疼,甚至还有点不要命的架势。
时锦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唰”一声抽出了大刀来,高声喝到:“都给我亮家伙!谁敢抢东西,直接砍!”
说完这话,时锦就带头先动了手。
一刀挥过去,大部分都惊叫着躲开了。
还有觉得时锦不敢动手的硬撑着没躲,就直接被划拉开了一个大口子。
刹那间,血花点点。
惨叫连连。
时锦冷着脸,微微眯着眼睛,目光狠厉得如同老鹰:“再动歪心思,剁了你们的手!”
围着时锦这边的人轰然散开。
他们都被时锦吓住。
而时锦这样一带了头,其他人也就都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家伙。
更有桑叶直接爬上马车顶,取箭搭弓,谁离自己近,就瞄准谁。
周虎,陈东也是有样学样,三下两下跳上了独轮车,握着刀,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大有谁来就砍谁的架势。
如此这般,才算是稳住了局面。
但别看时锦这边好似占了上风,但时锦却知道,等流民越来越多,不怕死的人越来越多,那就不一定谁赢了。
所以,时锦让大家加快脚步。
到了城门口附近,情况肯定会好很多。
但时锦想得很好,事实上,都没到城门口,路上就出现了拦路的路障。
就是用原木削尖一头,然后固定成一个路障,阻拦人和马闯过去。
与此同时,还有十几个兵丁守在旁边,他们甚至还搭了个棚子。棚子里有桌子和椅子!甚至还有水缸和碗!
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长期驻扎在这里的意思。
流民们在时锦他们靠近这里的时候,还是慢慢散了。
不过也没完全走远,就在不远处看着,跟着。一个个眼睛都发绿,幽幽地盯着马车和独轮车上的那些东西看。
宛如一匹一匹的饿狼。
“你们干什么的!”有兵丁语气不耐地冲着时锦他们喝问。
那架势,一看就知不好通融糊弄。
时锦走上前去,笑着解释:“我们往渔阳郡去投奔亲戚去。”
“路引呢?”那兵丁伸手来要。
大概是因为时锦他们穿着还算干净齐整,又有这么多行李,所以那兵丁还是没把时锦他们当成流民处置。
但路引这个东西,时锦怎么可能有?
都不说其他人,只说他们自家,当时匆匆忙忙就逃出了城,连东西都没能多带点,哪里还有功夫去弄路引?
再说了,就当是城里那个情况,路引又能找谁去开?
时锦只能尴尬赔笑:“路引……没来得及带出来。”
那兵丁一听这话,立刻眉毛倒竖,原本就不太好的态度变得更凶神恶煞:“没有路引就从哪来,滚回哪去!”
他甚至翻了个白眼。
时锦摸出一把钱要给他。
然而那兵丁却一挥手打开时锦的手,不客气道:“快滚!”
就这三瓜两枣的,还想收买人?!
时锦也是这一招头一次失效,一时没有防备,手被打到了一边不说,铜钱也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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