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如电光石火,却比任何刀剑更锋利,直刺心扉。
田尔耕目光游移,忽被壁上一幅地狱变相图攫住心神——但见刀山火海、油鼎沸镬,无数罪囚哀嚎挣扎,其状惨烈惊心。他尚未来得及移开视线,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坠而下,耳边风声呼啸,仿佛正落入万丈深渊。
正惊恐万状之际,忽觉两条冰冷手臂将他稳稳接住。定睛一看,左边一个面如黑炭,帽书“天下太平”;右边一个脸似白纸,帽书“一见生财”。不是那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又是谁?田尔耕顿时魂飞魄散,嘶声狂呼:“有鬼!有鬼啊!”
黑无常阴恻恻道:“不错,你已成了鬼。”
白无常甩着长舌接口:“人人都有这一遭,躲不过的。”
二鬼一左一右挟住他,不由分说往前行去。但见脚下奈何桥摇摇欲坠,桥下血河翻涌;望乡台上鬼影幢幢,哭嚎不绝。前方一座城池隐在浓重黑雾中,哀泣之声随风飘来,令人毛骨悚然。
田尔耕颤声问道:“这……这是何处?”
白无常冷笑:“枉死城三字写得明明白白,你看不见么?”
田尔耕虽双腿发软,仍强自挺胸喝道:“本官乃锦衣卫指挥使!上至阁老尚书,下至草民百姓,哪个不怕我三分?速速放我回去,否则调遣大军,踏平你这鬼城!”
黑白无常相视怪笑,长舌颤动:“便是皇帝老儿到了此地,也要归俺兄弟管辖。”
黑无常扯动勾魂索:“休与他啰嗦,大王还等着交差。”
田尔耕空有一身武功,被那勾魂索缚住,竟是半点施展不得。进了枉死城,但见阴风惨惨,无数罪囚披枷带锁,在刀山火海间哀嚎翻滚。牛头马面持叉往来,夜叉恶鬼挥鞭叱骂,更有罪人被投入油锅,惨叫声撕心裂肺。
行至一处,忽见三鬼按倒一名官员,一鬼端来沸腾金汁,强行灌入其口。那官员口鼻冒烟,浑身抽搐,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无常道:“瞧见了?这便是贪官严嵩的下场。他生前贪得无厌,死后便罚他饮这熔金之水——贪了多少,便灌多少。”
田尔耕看得心胆俱裂,那点官威早抛到九霄云外。
来到森罗殿上,只见阎王端坐正中,面如生铁,目似铜铃。判官手持生死簿,鬼曹各持刑具,皆怒目而视。
田尔耕双膝一软,“扑通”跪倒。
阎王声如雷霆:“田尔耕,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田尔耕连连叩首,“下官不该枉杀无辜,草菅人命……”
阎王微微颔首:“既肯伏法认罪,便给你一个自新之机。若许你转世投胎,愿做人,还是做畜?”
田尔耕急道:“自然做人!”
“好。”阎王沉声道,“但须先偿清此生业债。若现世无法清偿,来世便要做牲畜偿还。”随即命鬼差提解冤主。不过片刻,殿上竟聚集二三百人,个个手持匕首——有被他屠戮的白莲教徒,有遭他构陷致死的同僚刘侨,还有汪文言、万燝、杨涟等忠良。众人目眦欲裂,恨意滔天。
阎王道:“这些冤魂滞留地府,日夜哭诉,非要食你肉、寝你皮方可超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此乃天道。今日让他们各刺一刀,宿债便算两清。”
冤魂们排成长队,依次上前。匕首刺入皮肉的剧痛让田尔耕惨叫不止,有人边刺边骂:“田尔耕!你也有今日!”“报应!这都是报应!”更有愤恨难平者吐唾挥拳,被鬼差急忙拦下。
待到全身插满匕首,再无下刀之处,执法鬼曹高声叫停。剩余数十冤魂举匕哭喊:“我等冤屈未雪!”
阎王叹道:“田尔耕,你业债太重,现世难偿。为平众怒,判你来世为猪,任人宰割,以续业报。”
牛头马面当即押他前往轮回门,奋力一推。天旋地转间,忽闻人声欢叫:“娘子快来看!老母猪下崽了!”
田尔耕睁眼望去,只见自己躺在臭秽猪圈中,一个老农拍手庆贺,农妇眉开眼笑。又听老农道:“这小猪崽喂到年关,能长三四百斤。宰了卖肉,今年能过个肥年了!”
田尔耕悲鸣不已,悔恨如潮水涌来——早知今日,当初掌生杀大权时,何不少造些杀孽?
不知何时,圆室中竟又多了一人,正是“关东神鹰”完颜洪光。
原来他赶到香樟林时,正撞见铲平帮众人守在梵音洞外。他心念电转,料定岳少冲等人已抢先入洞,生怕传国玉玺被人夺去,当即命哈巴图缠住姜公钓等人,自己独闯梵音洞。恰逢岳少冲与空乘破解机关,开启“众生之门”,他趁石门未闭之际悄然尾随。
行至“观心之墙”前,他隐在暗处,见空乘对岳少冲郑重叮嘱:“足不止步,目不邪视。眼观鼻,鼻问心,心空万虑。”岳少冲依言而行,随空乘快步穿过通道,两人身影竟如水纹般荡漾消散。
完颜洪光正自惊疑,对面石壁竟映出他自己的身影,栩栩如生。他暗叫一声“有鬼”,猛然想起空乘所言,忙收摄心神,屏息静虑。说来也奇,只要心念一空,对面人影便随之消散;杂念稍起,那人影便再度浮现。他素日与密宗喇嘛谈经论道,这息心静虑的功夫倒也难他不倒。只是前方虚实莫测,如此直闯过去,无异于以身犯险。然情势紧迫,不容他多想,当即凝神定志,快步穿过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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