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在白瓷盏里渐渐失了热气,凝成温吞的一汪碧。茶具映着高窗漏下的几缕微尘。
“月舞……”钟离怀民的声音带着湿漉漉的哽咽,却又奇异地平静了,那汹涌的泪河冲开了淤塞多年的闸口,“女儿……朕终于……寻到你了。”
他伸出手,枯瘦的指节微微颤抖,隔着几步远的空气,虚虚地描摹鹤雨纯的轮廓,仿佛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祝凛凛巨盾般的身躯微不可察地绷紧,褐色眼眸锐利如鹰:“陛下,是否需……查验?”
她声音沉静,职责所在,不容含糊。
钟离怀民缓缓摇头,那只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膝上,软缎的袍子被泪水洇湿的那一小块颜色更深了些。
“不必了……朕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朕看见她第一眼,就确定八分了……”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那弧度里沉淀着太多失望与疲惫的渣滓。
“这些年……寻来的‘女儿’,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个了。个个言之凿凿,后腰皆有‘胎记’。”他钴蓝的眸子望向虚空,又缓缓落回鹤雨纯颈侧,那里被几缕金发半掩着,藏着那朵小小的花。
“朕……放出那假消息,不过是个筛子。真正的月舞……”他声音哽住,片刻才续上,“胎记在颈后发丝之下,如你所言,像一朵小小的梅花。只有朕与她的生母……知晓。”
“你,”他再次看向鹤雨纯,目光灼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确认,“是朕的骨血。是朕遗失在外的明珠……你的名字,叫钟离月舞。”
“钟离……月舞?”鹤雨纯喃喃重复,绿烟似的眸子睁得大大的,里面是纯粹的、巨大的茫然。
这名字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湖,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我是……
钟离月舞?
不……
营房内,死寂被无声的惊雷劈开。
鹤元劫大惊,归墟墨羽的剑鞘撞在木椅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黝黑的眼眸死死盯住皇帝,又猛地转向妹妹,心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
慢着……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确实想到是大人物来寻亲,也想到可能是鹤雨纯的生身父母,但没想到……
竟然是眼前这位是皇帝,他微服私访来寻亲!
自己的妹妹竟是天潢贵胄?!
那被铁蹄践踏的母亲呢?
那挣扎求存的过往呢?
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
御国千雪端坐不动,冰蓝的眸子深处却似有冰川崩裂!指间那枚戒指被骤然收紧的手指捏得死紧,光滑的戒面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冰封般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那是计算之外、完全失控的惊愕。
皇帝流落在外的女儿?
竟是……鹤雨纯?!
她冰凉的视线扫过鹤元劫僵硬的背影,又落回皇帝悲恸的脸上,心头瞬间掠过无数念头,最终凝成一个冰冷的问号:这盘棋,该如何落子……
一正圆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无波的脸上第一次现出清晰的震动。他合十的双掌指节微微泛白。
佛门讲因果,这因果……未免太过离奇沉重。
皇甫逸尘俊朗的面容血色尽褪,目光在皇帝与鹤雨纯之间急速逡巡。
祝凛凛今日的护送,御国公叔的引路……一切线索串联,他想到了很多可能,但眼下这个结果,他从未敢想……
雨纯……
公主?!
巨大的身份鸿沟瞬间横亘眼前,让他心头一片冰凉。
燕佐无意识的将一根未点燃的“忘川”,无声地碾碎在掌心,细碎的烟草簌簌落下。
他深邃的眼眸低垂,盯着桌面上那点残屑,仿佛要从中看出命运的轨迹。
“兄弟会”的情报网,竟也漏过了这条深潜的巨龙。
这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离谱。
是福不是祸。
就看接下来怎么办了……
鲁德龙咧着嘴,白牙齿在昏暗光线下有些晃眼,但那狂野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铜铃大眼里充满了纯粹的、巨大的困惑。
皇帝的女儿?
怎么到兵营里来了?
这弯弯绕绕,比他手里的斧子还难抡明白!他扛着巨斧的肩膀不自觉地耸了耸,斧刃寒光乱闪。
萧戈浑浊的眼珠在酒葫芦口上方转了一下,瞥了一眼鹤雨纯,又落回酒液里,仿佛这一切还不如葫芦里的东西有意思。
只是他那拎着葫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御国春坐在皇帝身侧,银发玉冠,面容肃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微微侧身,似乎想为皇帝挡去些无形的风。
钟离怀民无视了周遭所有目光的震荡,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鹤雨纯——或者说,钟离月舞。
他望着她,如同望着一段失而复得、却早已面目全非的时光。
“月舞……”他声音沙哑,开始讲述,每一个字都浸着陈年的血泪,“我天岚……祖制,女子亦有承继大宝之权……这世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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