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跪在毛家药圃的泥地上，十指深深抠进土里。
铜戒静静躺在掌心，戒面黯淡无光，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消散了。爷爷的残魂为了在茶楼救他，耗尽了本就稀薄的元气，如今彻底陷入沉睡，连虚影都无法凝聚。
"爷爷......"
他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从茶楼回来后，他翻遍了《鬼医十三绝》，试遍了所有养魂的法子——朱砂画阵、鸡血温养、子时招魂......甚至割腕放血，把铜戒浸泡在心头血里。
没用。
铜戒依旧冰冷，爷爷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夜风呜咽，吹得药圃里的鬼针草沙沙作响。毛三猛地抓起那本《鬼医十三绝》，发狠似的撕扯书页——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有！"
泛黄的纸页散落一地，露出装订线的痕迹。毛三突然愣住，凑近细看——书的装订处有明显的撕痕，至少被撕去了三分之二的内容！
"这书......是残本？"
他浑身发冷。爷爷生前从未提过这件事。如果连《鬼医十三绝》都不完整，那他这些年来学的算什么？半吊子的鬼医术？
"看来你终于发现了。"
一个凉丝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毛三回头，鬼新娘不知何时站在了月光下，大红嫁衣随风轻摆，左眼冰蓝，右眼漆黑。她手里捧着另一本《鬼医十三绝》，封皮却是暗紫色的。
"我这本更全些。"她轻飘飘地说，"但也不完整。"
毛三喉咙发紧："你能救爷爷？"
鬼新娘冷笑一声，突然将书拍在他胸口："自己看！"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某一页上。毛三低头，只见上面画着一口古井，井水呈诡异的青黑色，旁边标注"奈何水"三字。
"这是......"
"阴间的东西。"鬼新娘的指甲划过纸面，"孟婆汤的原料，能滋养残魂。但你爷爷这种情况，光靠奈何水还不够。"
她突然抓住毛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毛三触电般想抽回，却被死死按住——
"我分一半功力给你，配合奈何水，或许能唤醒他。"鬼新娘的左眼蓝光大盛，"但代价是......"
她没说完，但毛三懂了。鬼新娘与白芷共用一具身体，消耗功力意味着白芷也会虚弱。
"我答应你三个条件。"毛三直视她的眼睛，"任何事。"
鬼新娘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几分凄凉："好一个'任何事'！毛仁心当年也是这么骗周婆的！"
她猛地松开毛三，嫁衣无风自动："子时，准备好七星灯和槐木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红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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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古井边**
七盏油灯按北斗方位排列，火光幽绿。槐木盆中盛着井水，水面浮着一层薄冰。
鬼新娘准时现身，手里捧着一个青瓷瓶，瓶身贴满符咒，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呜咽声。
"孟婆的条件？"毛三问。
鬼新娘没回答，只是拔开瓶塞，将一滴浑浊的液体滴入槐木盆。水面立刻沸腾，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又很快消散。
"伸手。"她命令道。
毛三刚把手浸入水中，就感到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皮肤瞬间结满白霜。鬼新娘同时将掌心按在他后背，一股阴冷的气息灌入体内——
"啊！"
他痛苦地弓起身子，看到自己的血管变成了青黑色，在皮肤下蠕动。鬼新娘的嫁衣正在褪色，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铜戒突然从怀中飞出，悬浮在水面上方，开始缓缓旋转。奈何水形成一道细流，被戒面吸收。随着吸收的增多，铜戒逐渐泛起青光，戒面的裂纹开始愈合。
鬼新娘的身体却开始变得透明。
"不够......"她咬牙，突然扯下自己的盖头抛入水中。红绸入水即化，水面顿时变成血红色。铜戒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青光越来越盛。
毛三想阻止，却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鬼新娘的乌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左眼的蓝光暗淡下去。
"你......"
"闭嘴！"鬼新娘厉喝，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集中精力，念招魂咒！"
毛三强忍剧痛，开始背诵《鬼医十三绝》中的咒语。每念一个字，铜戒的光芒就强一分，鬼新娘的身影就淡一分。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铜戒"叮"的一声落在盆底。水面恢复平静，盆底多了一枚崭新的铜戒——戒面光滑如初，中央刻着一个古朴的"毛"字。
鬼新娘却踉跄着后退，嫁衣褪成了粉白色，身形淡得几乎透明。
"爷爷......"毛三颤抖着捧起铜戒。
戒面微微发热，一道极其微弱的青光闪过，随即恢复平静。虽然没能唤醒爷爷的意识，但魂魄总算稳固了。
"他需要时间。"鬼新娘虚弱地说，"奈何水只能修补，不能......"
她突然跪倒在地，左眼彻底失去了光彩。等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了——清澈，惊慌，属于白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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