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王铁柱他们手上的灼伤在星光的持续滋养下,焦黑的死皮已经大部分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虽然依旧刺痛,但已不再有被污染侵蚀的冰冷剧痛。他们背靠着不知何时从星光“地面”上微微隆起形成的、温润如玉的弧形壁垒休息。壁垒散发着柔和的暖意,驱散着星图空间无处不在的寒意。
栓子和石头两个年轻矿工已经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扳手也靠着壁垒,断臂处包裹着一层薄薄的星光,似乎也在缓慢修复,他闭着眼,眉头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王铁柱则强撑着精神,浑浊的老眼时不时担忧地望向悬浮在光之卵中的张雨轩和下方依旧在僵持的乔恩。
陈岩没有睡。他背靠着星光壁垒,手中紧握着那把已经彻底报废、融化变形的高能手枪残骸,仿佛这是他在这神迹之地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的锚点。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整个空间。
这里并非绝对静止。星光的流淌带着某种舒缓的韵律。那些飞舞的星尘光点,偶尔会聚拢在张雨轩或乔恩身边,如同萤火虫般盘旋片刻,又悄然散开。最让陈岩在意的是,光之卵下方,那片流淌的星光“地面”上,开始有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能量波动在汇聚。
那波动非常隐晦,如同深海中涌动的暗流。它似乎源于整个巨茧本身,又似乎与悬浮在中心的张雨轩有着某种深层次的链接。陈岩的军人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无意义的能量逸散,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持续性的空间坐标发送?或者……某种更深层次的防御机制在缓慢启动?
就在这时——
悬浮在下方的乔恩,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覆盖他左眼的幽蓝光芒与右眼的暗红光芒再次激烈地闪烁、碰撞!零号协议似乎再次试图强行启动某种程序,而乔恩的情感意志则在张雨轩那持续不断的、微弱却坚韧的星光抚慰下,死死地抗拒着。
“呃啊……” 痛苦的呻吟再次从乔恩口中溢出,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虚弱。他崩裂的伤口再次渗出混合着光屑的血珠。
“哥…” 张雨轩紧闭的眼皮下,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包裹着她的星光也随之波动。那缕维系着乔恩的意念细流,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陈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白。他多么希望自己有能力介入,结束这场发生在战友(他内心已如此认同)体内的酷刑。但他不能。他只能看着,等待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乔恩那双冰火异色的眼眸,似乎……短暂地、极其艰难地……对焦了一瞬!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下方:看到了瘫倒休息、伤痕累累的陈岩等人;看到了王铁柱那充满担忧的老脸;看到了自己身体上依旧在拉锯的幽蓝与暗红光芒;最后,他的目光艰难地上移,定格在了上方光之卵中,那被星光包裹、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负担的少女身影——张雨轩。
那一瞬间,乔恩右眼中燃烧的痛苦和混乱,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混杂着无尽疲惫、刻骨铭心的痛楚、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尘埃落定般的明悟与……决绝?
他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为一声悠长的、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他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幽蓝与暗红光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左眼的几何符文停止了流转,右眼的暗红烈焰也彻底熄灭。他眼中的冰火异色消失了,重新变回了深邃却无比疲惫的黑色。
紧接着,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悬浮的姿态都软了下来,仿佛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也被抽空。眼睛缓缓闭上,头颅无力地垂向一边,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毫无知觉的昏迷。
覆盖他身体的幽蓝领域也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温润的星光,重新温柔地包裹住他布满伤痕、却已不再冲突的身体,继续着缓慢的修复。
僵持……结束了?
是零号协议暂时退让?还是乔恩·周强行压制了自身的情感风暴?亦或是……两者在某种极端痛苦下,达成了短暂的、脆弱的休战协议?
无人知晓。
光之空间内,只剩下星光流淌的微响,
和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张雨轩紧锁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丝,气息依旧微弱,却似乎平稳了一些。
王铁柱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靠着星光壁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陈岩依旧紧握着枪柄残骸,但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他看着陷入深度昏迷的乔恩,又看了看上方同样沉睡的雨轩。
危机暂时解除,但笼罩在这片“守望之门”内的阴霾,却更加沉重。乔恩体内的战争远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暗流。而茧外那无垠的星图坟场和残响回廊中隐藏的古老恐怖,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星火微光,在文明的余烬中摇曳。前路,依旧深陷于未知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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