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齿刀刃离陈默的喉咙只剩半寸，一股焦糊味从金属臂的接缝处溢出。他没能完全躲开，左肩被划开一道深口，血顺着卫衣袖管往下淌，在地面砸出几滴暗红。
林焱扑上来时已经没有火焰。
她只能用身体撞开那具扑击的机械尸骸，两人一起摔进一堆碎裂的玻璃柜台。她的右脸胎记泛着不正常的青灰，指尖触到陈默的后颈，感觉到他在发抖。
“还能动吗？”她问。
陈默没回答。他盯着自己掌心残留的骨刺，断裂的那一截还插在另一只食尸鬼的眼窝里。他试着调动血月共鸣，体内像有根生锈的齿轮卡住了，转不动，也停不下。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
机械城战车残骸正在膨胀。它的外壳布满裂痕，内部不断闪烁蓝白色电弧，像是某种能量核心即将过载。那些从地底爬出的半机械尸骸开始躁动，它们的动作变得紊乱，眼中的红光忽明忽暗。
林焱扶着断墙站起，回头看了眼陈默：“你还记得工程师说过什么吗？”
陈默摇头。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清醒思考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截锈钥匙残柄，像是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东西。
轰——
战车炸了。
不是普通的爆炸。一团刺目的蓝光从残骸中心爆开，紧接着是无声的冲击波，像水纹一样横扫大厅。空气瞬间带电，所有金属物体都发出嗡鸣，天花板上的钢筋裸露出来，扭曲成麻花状。一只正扑向赵铁山的食尸鬼在半空中被撕成碎片，黑血与机油还没落地就被电离成雾。
风暴来了。
狂暴的磁流席卷整个空间，卷起尘土和碎石，形成一道旋转的屏障。商场西侧外墙轰然倒塌，砖石与钢筋如纸片般被扯飞，露出外面荒芜的废墟和低垂的夜空。在断裂的楼体边缘，一扇巨大的铁门轮廓显现出来——十二号门。它半埋在瓦砾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铁锈，锁孔几乎被腐蚀殆尽。
“去那儿！”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风暴边缘传来。
机械城工程师不知何时已站起，他的右臂只剩下支架，电子眼剧烈闪烁，左手正死死按着胸口一块跳动的模块。他踉跄几步，将一根数据线插入战车残骸的接口，整片区域的电磁场突然出现短暂稳定。
“那是出口……只有十二号门……还能走！”他吼着，声音被电流撕得断断续续，“我的系统……识别到了……原初信号……”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皮肤开始碳化，从指尖向上蔓延。
陈默咬牙撑起身子，拖着伤腿往前冲。他知道不能再等。林焱紧随其后，一把将工程师拽向自己身后。
“你还能撑多久？”她问。
“十秒。”工程师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变黑的手臂，“够你们穿过风暴区……但必须有人挡住后续脉冲……我来……”
他抬起仅存的右臂，掌心对准风暴中心。内嵌的磁暴模块开始共振，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场在他身前展开，像一面透明的盾牌。电流在盾面上跳跃，发出噼啪声响。
“走！”他嘶吼。
陈默抓住机会，拖着虚弱的身体冲入磁暴区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电流穿透鞋底，沿着小腿窜上脊椎。他的右眼齿轮纹再次亮起，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林焱紧跟其后。
她左臂已被电弧灼伤，皮肉翻卷，但她没停下。眼看距离十二号门只剩十几米，前方的气流突然加剧，高压电弧如蛇群乱舞，封锁了通路。
“过不去！”她大喊。
陈默抬头看向那扇锈门，手指颤抖着摸向怀中的钥匙。他知道一旦插入，寿命会再度流失，而他现在的状态，可能撑不过三分钟。
可没有选择。
他咬破舌尖，强行激活血月共鸣。视野瞬间染上一层猩红，随即吸食身旁一具倒地的食尸鬼血液。一股热流冲入四肢，短暂获得了“疾行”能力。他猛地提速，在电弧交错的间隙中穿行，终于抵达门前。
钥匙插入的瞬间，熟悉的抽离感再度袭来。
白发迅速蔓延至胸口，皮肤干裂，指节发出脆响。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被某种规则吞噬，速度快得超出以往任何一次。就在锁芯转动的刹那，耳边的婴儿啼哭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笑声。
低沉、扭曲，像是从极深处传来的回响，又像是无数人在同一时刻开口低语。那声音不带情绪，却让人脊背发寒。
门开了。
锈蚀的铁门缓缓向内倾倒，扬起一片尘雾。门后是一片幽暗空间，隐约能看到冰层覆盖的墙壁与冻结的管道。而在最深处，一具身穿机械装甲的士兵尸体被封在冰中，面部朝外，双眼紧闭，胸口铭牌清晰可见：MC-12。
林焱喘着粗气赶到他身边，左臂伤口不断渗血。她望着门内，眉头紧锁：“那是什么人？”
陈默没回答。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右手仍握着钥匙残柄，可力量早已耗尽。他靠在门框上，视线模糊，却仍死死盯着那具冰封的士兵。
工程师最后的身影在风暴中彻底消散。
他的身体化作一片碳化的残影，被狂风吹散。但在消失前，他将一块微型电路板塞进了陈默的口袋。此刻，那块板子正微微发烫，像是还在运行某种程序。
林焱扶住陈默，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你还活着吧？”她低声问。
陈默喉结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别碰……那个兵。”
林焱皱眉：“为什么？”
他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冰雕士兵的右手——那里本该握枪的位置，却多出了一截细小的金属探针，正缓慢地、自主地向着冰层外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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