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吹灭蜡烛后没有立刻躺下。他坐在床沿，手指一直压在匕首柄上。屋外的风停了，连树叶都不动，这种安静不对劲。
他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确认冷月已经走远，账房老头的脚步声也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起身，把兵符塞进贴身衣袋，轻轻推开房门。
院子里没人。月光照在井口那圈青石上，湿漉漉的。他没多看，沿着墙根往西巷走。脚步放得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砖缝里。他知道有人在看。从账房老头敲门那一刻起，这局戏就开场了。
走到拐角处，他忽然停下。右手摸了下右眼，瞳孔还有点发烫，裂纹还没完全消退。刚才那一晚都没用混沌之瞳，现在留着最后一次机会，不能随便动。
“你们让我当靶子。”他低声说，“那我就站得再明显点。”
话音刚落，屋顶瓦片传来一丝错位的响动。不是风，是人踩上去时压断的一节枯枝掉落的声音。
谢无妄不动，只把匕首从袖中滑到掌心。
下一瞬，黑影从屋檐跃下，刀光直劈头顶。他侧身闪开，刀锋擦着肩头划过，布料撕开一道口子。反手一撩，匕首格住对方手腕，两人短兵相接，撞在一起。
黑衣人没说话，也不试探，招招奔命。一刀被挡，立刻变招，反手横斩，逼得谢无妄后退两步。他借力蹬墙翻身，落地时已拉开距离。
对面那人站在原地，全身裹在黑色劲装里，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得像井底的水。
谢无妄冷笑：“来得这么快，是怕我明天揭你们的老底？”
对方不答，提刀又上。这一轮攻势更猛，刀路带着军中杀法的狠劲，又有江湖人惯用的阴招。谢无妄用匕首挡开三记直刺，第四下是虚招，对方左腿扫来，他跳起避过，落地时脚跟碾碎一块碎砖。
“你不是外面来的。”他一边退一边判断，“三法司的差役换班时间我都记熟了，你穿的是夜巡卫的软底靴，但腰带扣法是昌王府私兵的样式。”
黑衣人动作微滞，没停，反而加快进攻节奏。一刀横切，逼得谢无妄贴墙躲避，肩膀蹭过粗糙的墙面。
谢无妄咬牙撑住，右手悄悄按向胸口玉佩。混沌之瞳还能用一次，但他不想现在动。这人背后一定有人盯着，要是突然使出离谱手段，反而暴露更多底牌。
他宁愿先试试对方到底有多硬。
第五次交手，黑衣人突然后撤半步，刀尖垂地。这个空档太假，谢无妄没冲，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对方猛地抬手，袖中甩出一道细链，直取面门。他低头躲过，链子砸在墙上，火星四溅。
“连机关都准备好了？”谢无妄啐了口唾沫，“看来今晚不把我埋在这井边，你们睡不着觉。”
黑衣人不理会，收链再攻。这次走的是下盘，刀锋贴地横扫，逼他跳起。人在半空最不好发力，对方显然算准了这一点。
谢无妄腾空瞬间就意识到危险。他强行扭身，让匕首先落地插进砖缝借力，整个人斜着翻出去。虽然狼狈，但避开了要害。
落地时膝盖磕在地上，有点发麻。他迅速爬起，发现左臂外侧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衣服破了，皮肤火辣辣的疼，但没出血。
“刀磨得挺利。”他舔了下嘴唇，“连布都能割开却不伤皮，是专门练过的吧？”
黑衣人依旧沉默，握刀的手稳如铁铸。他往前逼近一步，刀尖指向谢无妄咽喉。
谢无妄慢慢举起匕首，架在胸前。“你们主子是谁？景翊？秦栾？还是那个一直没露脸的昌王？”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对方反应。提到“昌王”时，那人手指微微一紧。
有了。
谢无妄嘴角扬起：“果然是他。一个账房、一个校尉、一个死士，三条线都通到王府去。我说你们怎么敢在三法司杀人灭口，原来是上面有人撑腰。”
黑衣人忽然动了。这一次不是进攻，而是突然后撤，转身跃上墙头。
谢无妄没追。他知道这种人不会恋战，任务失败就会撤。真正麻烦的是下一个。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在墙上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让谢无妄心头一沉。
不是杀意，是警告。
接着黑衣人翻下墙，消失在夜色里。
谢无妄站着没动，手里的匕首也没放下。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气味——像是烧纸后的灰烬混着药草味。
他皱眉。这不是普通的焚香，是某种信号。
说明这人不是单独行动，外面还有接应。
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划痕，又摸了摸胸口的兵符。这场局比他想的要深。账本造假、兵符调换、仵作失踪，这些只是表面。真正的大鱼，恐怕早就盯上他了。
而且刚刚那一下，对方明明能伤他，却没有下死手。更像是……试他深浅。
“不是来杀我的。”他喃喃道，“是来探我的底。”
这就更危险了。说明敌人不确定他掌握了多少，所以先派人来摸情况。一旦确认他是真威胁，下次来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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