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静静地听着,偶尔插话问一两个细节,引导周大华说得更具体。
林一则始终保持着观察者的姿态,目光锐利地扫过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包括墙角那盆濒死的发财树,以及墙上那张已经发黄的、当年大华厂开业时的合影。
在周大华的陪同下,他们“考察”了厂区。
韩笑以投资者的角度,仔细查看了主要车间的设备状况、库存的原料和成品,
并与几个留下的老师傅简短交谈,询问技术细节和以往的生产情况,
言语间流露出专业性和对实业的了解,进一步赢得了周大华的信任和倾诉欲。
林一则利用“评估设备”的名义,对出事的锅炉房、电闸箱和浆纱车间进行了更专业的勘察。
他借用手电和放大镜,仔细检查了破裂的管道切口、烧焦的电线熔痕和堵塞的排水口。
在锅炉管道裂口内侧,他发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非自然锈蚀形成的规则划痕;
在电闸箱附近的墙角,他用镊子小心地取走了一小撮含有特殊金属成分的熔融残留物;
在排水口,他注意到堵塞物的打结方式,带有明显的、
非工人习惯的手法特征。这些发现,都强烈指向了“人为破坏”。
与此同时,两人利用离开厂区的间隙,通过各自渠道进行了紧急核查:
? 林一 通过隐秘的无线电联系上仍在安全屋的冷秋月(通过韩笑预设的中间站转递),
提供了汇华银行那位副理和“远东兴业投资公司”的线索。
冷秋月凭借其庞大的资料库和分析能力,很快反馈:
该副理的一名情妇,近期在法租界以她的名义购入了一处小公寓,
资金来源复杂,但与“远东兴业”的一个下属空壳公司有资金关联。
而“远东兴业”的最终受益人,层层穿透后,
指向了一个在瑞士注册的基金会,该基金会的标志,是一个抽象的鸟类侧影。
? 韩笑 则动用了巡捕房内一条极隐秘的线人关系,打听海关和码头的情况。
反馈信息证实,扣留大华厂染料的指令确实来自稽查科新提拔的副科长,
此人背景复杂,与本地青帮“义兴”堂口过往甚密。
而“义兴”堂口近半年来,与几家日资商社和一家背景神秘的“安通运输公司”来往频繁。
线索的链条开始清晰起来:一家受“朱雀”影响的离岸公司 ->
影响银行内部人员 -> 抽贷;青帮背景的报关行/运输公司 -> 勾结海关人员 -> 扣货;
疑似受雇的破坏分子 -> 制造厂内事故。一张针对大华厂的立体绞杀网,浮出水面。
在整个调查过程中,韩笑和林一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们察觉到,除了厂里工人好奇的目光,还有几道更隐蔽、更专业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们。
在参观织布车间时,韩笑注意到一个穿着工装但手脚干净、不像干粗活的中年男子,
总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假装擦拭机器,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他们。
在办公楼与周大华交谈时,林一从窗户瞥见楼下院子里,
一个推着废料车的杂工,动作缓慢,却总在能观察到办公楼入口的位置徘徊。
甚至在他们离开厂区,乘车驶出一段距离后,
林一凭借其反跟踪技巧,确认了那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再次出现,
不即不离地跟了他们两个路口,才在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借着车流消失。
“我们被盯得很紧,”林一低声道,
“对方很专业,而且不止一拨人。一拨可能是厂里‘朱雀’的眼线,另一拨……像是更外部的监视。”
韩笑面色凝重。这说明对方不仅掌控着厂内动态,
也对任何接近周大华的“外人”保持高度警惕。
他们的调查,已经引起了狩猎者足够的注意。
就在韩笑和林一的车辆刚刚驶离杨树浦,周大华那边就收到了最后的“警告”。
一个浑身被雨水淋湿的小学徒,惊慌失措地跑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湿漉漉的牛皮纸信封。
“经理……刚……刚才有个人在厂门口塞给我的,说……说一定要交给你……”
周大华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接过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大小不一的印刷字,拼贴成一句触目惊心的话:
“三日之内,签朱雀合约,否则,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字的边缘粗糙,像野兽的齿痕。
在落款处,用红色的墨水,画了一个极其简陋、
却散发着血腥气的图案——一个展开翅膀、尖喙利爪的怪鸟!
与“憩庐”请柬上那个优雅的朱雀火漆印不同,这个图案充满了暴戾和威胁的意味。
“啪嗒!”信封掉在地上。周大华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脸色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像是为这座濒死的工厂奏响的哀乐。
困兽已被逼入绝境,猎手的弓弦,已然拉满。图穷匕见,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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