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点,”你头也不抬,鼻尖沾着点白胶,像一只偷喝了牛奶的猫,“再偏一厘米,花纹就对不上了。”
我故意把刮板往右边挪了挪,墙纸边角立刻拱出个小泡。
你伸手拍我的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我缩回手,“捣乱是吧?”你笑着去揪我头发,却在看见我指尖被美工刀划的小口子时,突然停了手。
“别动。”你从抽屉翻出创可贴,撕包装的声音都放轻了,“说了让你离刀片远点。”
贴到卧室墙面时,你突然说“歇歇”。
我们瘫在地板上,看墙纸的条纹在阳光下流淌,像一条安静的河。
“其实我不是怕麻烦,”你突然开口,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以前租房,我非要刷墙,后来退租时跟房东吵了半天,押金扣了一半。”
我想起你相册里一张租的老房子照片,了。墙皮斑驳,却摆着编织的毛线毯。
“那不一样,”我往你身边凑了凑,肩膀抵着你胳膊,“我们贴的不是墙纸,是让这屋子记得我们曾经住过。”
你转头时,我看见你眼里的光,比刚贴好的墙面还亮。
书桌是周日下午组装的。深胡桃色的木板在你手里渐渐成形,螺丝钻进木孔的声音笃笃响,像在给这屋子敲上我们的印章。
我蹲在旁边递扳手,看见你把书架最上层留得特别宽,“放你的书,”你擦着额头的汗,“那套《百年孤独》,你总说没地方摆。”
傍晚的霞光爬上新贴的墙纸,条纹被染成蜜糖色。
你站在书桌前比量台灯的位置,我突然发现墙纸边角有一处没刮平的褶皱,像个小小的拥抱。
“别动它,”我按住你要去刮的手,“留着吧,就当是我们贴墙纸时,不小心藏进去的秘密。”
现在,你正坐在新书桌前写项目报告,台灯的光晕落在你发顶,墙纸的条纹在你背后轻轻起伏。
我摸着那处褶皱,突然懂了所谓的“家”,从不是钢筋水泥的房子,是两个人愿意为租来的角落贴墙纸、装书桌,愿意在彼此的固执里找温柔的弧度;
是你记得我随口说的话,我藏起你没说出口的难,让每道墙纸的褶皱、每颗拧紧的螺丝,都刻着“我们”的名字。
等会儿要不要在书桌上摆盆多肉?
我看楼下花店的玉露挺好,透亮得像你眼里的光。
对了,墙纸剩下的边角料我收起来了,下次你修自行车时,垫在地上防蹭脏——别嫌我絮叨,这些碎纸片上,可都沾着我们的日子呢。
我发现你裁墙纸时,特意在开关旁边留了一朵小花的形状,是不是以为我没看见?
笨蛋,你的小心思,就像那处褶皱,早就被我藏进心里啦。
看着墙纸的细条纹在阳光下流淌时,总想起你贴歪那处的褶皱——
像我们故意推远的外卖盒,像我搭在你衬衫上的裙摆,那些藏在较劲里的在意,最终都在米白色的墙面上,洇成了家的形状。
你裁墙纸时特意留的小花边,我藏起的边角料,还有书桌最上层为我的书,空出的位置,都是租来的屋子里,不肯褪色的记号。
所谓归宿,从不是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两个人愿意为彼此,把生硬的日子熨出温柔的褶皱,让每道不服软的棱角,最终都长成彼此最合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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