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声音里带着一点藏不住的雀跃,拉着我拐过拐角,那面斑驳的城墙就撞进了眼里。
墙皮早被风雨啃得坑坑洼洼,好些地方露出里头的砖石,可你偏偏就爱在这破破烂烂里找宝贝。
你踮起脚,指着高处一块砖雕,指尖在半空顿了顿,像是怕碰坏了宝贝:
“你瞧这块,牡丹纹的,花瓣边缘那点磨损,是风吹日晒几十年磨出来的,不是后来人仿的那种刻意做旧。”
我顺着你指的方向抬头,阳光晃得人眯起眼,那砖上的花纹确实不似别处鲜亮,线条里藏着一层灰扑扑的温润,像被无数只手摸过,又被无数场雨洗过。
“这是明代时候的原砖?”我问。
你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旁边一块颜色略深的砖:
“这块就是后来补的了。你看这纹路,虽说仿得像,但太板正,少了一点烟火气。老东西经了事,身上总有股子松快劲儿,藏不住的。”
风从城墙垛口钻进来,带着一点土腥气,吹得我鬓角发痒。
我看着你仰头的样子,阳光落在你侧脸,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忽然觉得,你说的那股子松快劲儿,或许也藏在你眼里。
没过几日,我拉着你往旧货市场钻。
那地方藏在老巷子深处,满地堆着一些瓶瓶罐罐、旧书老画,空气里混着霉味和尘土味,却奇异地让人踏实。
我在一堆破瓷片里扒拉,忽然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抬起来一看,是个青花笔洗,口沿缺了一小块,像被谁咬过一口,可那青蓝色的缠枝莲纹,在昏沉沉的光线下,竟透着一股沉静的雅气。
“你看这个。”我把笔洗递过去,心里有点打鼓,怕又是个不值钱的仿品。
你接过去,指尖在缺角处轻轻摩挲,又翻过来对着光看底款,眼神专注得很,连眉头都微微蹙着。
过了好一会儿,你才抬起头,眼里带着一点惊喜:
“胎质很细,青花发色也正,你看这晕散的样子,像宣德年间民窑的东西。可惜了,缺了个口。”
你捧着那笔洗,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指腹一遍遍抚过那些花纹,轻声说:
“民窑的东西,没官窑那么讲究,却更实在。当年说不定是谁家读书人的物件,磨墨时不小心磕了角,舍不得扔,就这么留到现在了。”
我蹲在旁边,看着你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缺了口的笔洗,竟比那些完好无损的瓷器,更让人动心。
它带着一点遗憾,却也带着一点烟火气,像我们此刻的光景,没那么多规矩,却处处透着熨帖。
巷子深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铃铃的,和着远处的蝉鸣,把这午后拉得又慢又长。
你把笔洗递给我,掌心的温度透过瓷片传过来,暖乎乎的,“收着吧,是个好东西。”
我接过来,紧紧攥在手里,觉得这小小的笔洗,竟比什么都沉。
或许从那天起,那些藏在砖石里、瓷片间的岁月,就悄悄溜进了我们的日子里,成了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暖。
有次,我们在老茶馆里看评弹,你突然凑过来小声说:
“你发现没?评弹演员的水袖弧度,跟咱们上次看的晋祠侍女像衣纹一模一样。”
我转头看你,戏台的彩灯在你眼镜片上晃出细碎的光。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原来都藏在这些相通的细节里。
上个月,我去外地出差,临走时你往我包里塞了一个布包,说是“应急用的”。
到了酒店我才发现,里面是一把折叠伞,一小罐你自己配的防蚊药,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标着附近卖老字号馄饨的铺子。
那天晚上视频,你举着手机给我看我们的窗台:
“茉莉又开了两朵,铜钱草被我分了盆,给书房里也带了一小盆。”
我笑着说:“你比我妈还能操心。”
你正给铜钱草浇水的手顿了顿,镜头里的背景突然晃了晃,像是你在调整坐姿:
“你忘性大,上次去苏州看园林,差点把身份证落在卫生间。”
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
去年,我们去徽州看老祠堂,我蹲在地上拍柱础上的浮雕,起身时脑袋“咚”地撞在门楣上。
你吓得赶紧来揉我的额头,嘴里念叨着“都说了让你慢点”,手指却在我眉骨处轻轻打圈。
旁边看祠堂的老爷子笑着说:
“小年轻就是这样,眼里只有宝贝,没看见门槛。”
你当时红了脸,拉着我往院子里走,却在月亮门旁边停下,指着门簪上的木雕说:
“你看这对蝙蝠,翅膀的弧度多妙,比你刚才撞的地方,好看多了。”
现在,那扇月亮门的照片,就贴在你书桌的左上角。
旁边是我画的你的侧影,你正举着放大镜看一块古砖上的铭文,你正低头看着手里那半块,刚从墙缝里抠出来的旧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了一点眉眼。
我站在你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忽然就被头顶的光晃了眼,夏末的阳光斜斜地打过来,正落在你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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