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规整的缠枝,是一圈歪歪扭扭的弧线,像被风吹皱的水面,浪尖上挑着一个小小的月牙,边角还留着一点没磨平的毛边。
你当时蹲在匠人旁边看了半个钟头,袖口沾了一点银屑也没在意,末了指着那花纹笑:
“你瞧这水波纹,高高低低的才像真的江潮。还有这月亮,被浪头托着晃悠,多像你上次画水墨画时,总也画不圆的那轮。”
老匠人直起身捶捶腰,说这是“随形工”,不按模子来,敲到哪算哪。
你付账时,特意让匠人在镯内侧錾了个极小的“帛”字,说是“跟我名字沾一点边,不容易丢”。
回来的路上,你把镯子套在我手腕上,指尖顺着水纹摸了又摸:
“你看这毛边,摸着硌手吧?可这才是手作的意思,带着人的温度呢。”
后来,每次抬手看表,总能瞥见那轮“水里的月亮”,被手腕的弧度托着,真像在轻轻摇晃。
有次,你帮我摘镯子,突然说:
“其实,那天在银铺,我看你盯着这花纹发呆,就知道你准喜欢。你总说圆满太假,带点缺憾的,才耐看。”
坐在过山车那刻,那“月亮”镯子仿佛被晃得快要碎了,我听见你在我耳边说:
“别怕,想想咱们上次去爬黄山,天都峰的台阶,比这陡多了。”
话音未落,过山车猛地俯冲下去。
风像无数根小针,扎得我睁不开眼,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所有的尖叫都堵在喉咙里,只能死死攥着你的手。
失重感最强烈的时候,我听见你喊了句什么,声音被风撕成了碎片,可握着我的手,却更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车身终于慢悠悠滑进站台时,我腿软得站不起来。
你半扶半抱地把我弄到旁边的长椅上。
我刚低下头,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
你手忙脚乱地掏纸巾,又去拧瓶盖,瓶盖没拧开,反倒把自己的眼镜碰掉了,镜片在地上转了两圈,像一只受惊的甲壳虫。
“别动,我来。”
你蹲下来给我顺背,掌心带着一点汗湿的温热,一下一下,节奏稳得像寺庙里的木鱼声。
周围的喧闹好像突然被隔开了,我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和你越来越轻的拍打声。
“好点没?”
你递过来一瓶温水,我抿了两口,刚想说话,又忍不住低下头。
正晕乎乎地喘着气,眼前忽然暗了暗,像被谁悄悄拉上了一层薄纱。
我抬头时,阳光正从你肩头斜斜射下来,把你举着的影子,投在我脸上,毛茸茸的。
那支就悬在我眼前,粉白的糖团蓬松得快要散开,阳光从糖丝的缝隙里钻过去,透出星星点点的光,像把揉碎的月光全裹进了这团甜里。
你举着它的手,微微晃了晃,糖丝便跟着颤巍巍的,活像一朵刚从天上摘下来的云,还带着风的软意。
刚才排队时看见的那朵,正落在你掌心,连边缘的绒毛都一模一样。
“举了好一会儿了,怕化了。”
你说话时,又往下递了递,粉白的糖尖蹭到我鼻尖,甜丝丝的凉意惊得我打了个颤。
这时才发现,你的袖口沾着一点草屑,额角还挂着汗珠,肯定是跑着去买的。
糖团在光里慢慢转,映得你眼里也漾着一点粉白的光,像把刚才过山车掀起的风浪,全揉进了这团温柔里。
“尝尝?”
你把往我嘴边送了送,糖霜沾在我鼻尖上,你伸手替我擦掉,指尖软软的:
“我刚才看见那小姑娘买这个,老板说‘甜的能压一压恶心’,就去排队买了一支。”
我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化开来,甜得有点发腻,可不知怎么的,胃里的翻涌真的轻了一些。
你坐在我旁边,也揪了点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小时候我晕车,我妈就给我买这个,说‘甜能盖过所有不舒服’。”
风卷着落叶滚过脚边,你突然笑出声:
“刚才俯冲的时候,我喊的是‘抓稳了,有我呢’,你听见没?”
我摇摇头,你又说:
“没事,下次再喊给你听。”
“谁还跟你下次?”我把往你嘴边送,看着你沾了糖霜的嘴角,像一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你想的话,就有下次。”你咬了一口糖,眼神亮得像刚洗过的天空,“大不了我也坐一次,陪你吐个天昏地暗。反正人生在世,总有些事,得两个人一起晕头转向,才有意思。”
后来,我们并排坐在草坪上,风卷着蒲公英从脚边滚过。
你从背包里摸出眼镜布,对着阳光仔仔细细擦镜片。
布子在镜框上蹭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
你戴好眼镜抬头时,阳光刚好撞在镜片上,“啪”地绽开两朵金亮的光,像把整个夏天的太阳都揉碎了,小心翼翼嵌进了镜框里。
你眨了眨眼,光团便跟着在脸上跳,落在鼻尖时像沾了一颗金豆子,滚到下巴时又变成一片小小的光斑,逗得我忍不住伸手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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