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酱油瓶从指间滑出去时,我听见自己“呀”了一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深褐色的液体在米白色地砖上漫开,像一幅失控的水墨画,顺着砖缝往四周爬,转眼就晕染出巴掌大的痕迹。
我慌得手忙脚乱,抓起抹布蹲下去擦,可越擦越糟,酱油渍像生了根,牢牢扒在瓷砖上,把“新家第一周”的雀跃泡得发沉。
“怎么了?”
你从书房跑出来,拖鞋在地板上踩出“啪嗒”声。
我背对着你,手指攥着抹布发抖,听见你脚步顿在厨房门口,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叹气。
反倒是一块温热的海绵递到我眼前。
你蹲下来时,发梢扫过我的耳廓,带着点刚晒过的阳光味:
“傻站着干嘛?酱油这东西得用温水泡。”
你没接我手里的抹布,反而把海绵蘸了温水,在渍痕上轻轻打圈。
泡沫裹着酱油香漫开来,你嘴里哼着跑调的歌,像在擦一块珍贵的画布:
“你看,它怕热。”
果然,深褐色在温水里慢慢褪下去,露出底下干净的瓷砖。
我盯着你专注的侧脸,突然看见你手腕上沾着一点酱油渍,像一颗小小的痣——
刚才你伸手接瓶子时蹭到的,却半句没提。
“都怪我笨。”
我吸着鼻子,声音闷闷的。
你手里的海绵顿了顿,抬头冲我笑,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泡沫:
“笨才要学啊。想当年某人煮泡面,把糖当成盐,结果我们喝了半锅甜汤。”
你突然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现在不也能煮出溏心蛋了?”
我愣了愣,想起出租屋那个掉漆的小锅。
第一次学煮蛋时,你站在旁边举着手机查教程,说“水开后煮六分钟,关火焖三分钟”。
结果,我盯着表数到五分钟就掀了锅盖,蛋黄流得满锅都是。
你却舀起那堆“失败品”说“这叫流心蛋,高级货”,硬是吃得干干净净。
“来,教你炒个最简单的番茄炒蛋。”
你突然站起来,系上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是搬家时我非要买的,你当时嫌幼稚,说“大男人系这个像什么样子”,此刻却系得整整齐齐,带子在背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把番茄往案板上一放,“咚”地一声,汁水溅出来,你慌忙用手挡,结果手背沾了一点红,像抹了胭脂。
“看,要这样切。”
你握着我的手,刀在番茄上慢慢游走,“别太用力,不然汁水流光了,炒出来就不甜了。”
你的掌心贴着我的手背,温度顺着皮肤漫进来,把我刚才的慌乱烘得暖暖的。
鸡蛋在油锅里“滋啦”绽开时,你突然说:
“其实当年在出租屋,我偷偷练了好多次番茄炒蛋。”
我转头看你,你正往锅里撒糖,指尖的糖粒落在油星上,溅起细碎的火花:
“那时候你总加班,我想等你回来能吃口热的,结果每次都炒糊,锅巴能当砂纸用。”
你挠挠头,耳尖有点红,“后来你说‘外卖也挺好’,我就没再练了——现在想想,你是不是怕我浪费鸡蛋?”
阳光从厨房的百叶窗钻进来,在你发顶织了一层金网。
“现在才懂啊……”
我声音轻轻发颤,指尖抚过灶台上那只豁口的平底锅——那是你练手时总用的家伙,锅底结着层洗不掉的焦痕。
“难怪你总说‘鸡蛋吃腻了’,可冰箱里的鸡蛋换着花样地少,垃圾桶里总裹着焦黑的蛋渣。
有次,我半夜起来倒水,看见你蹲在厨房,对着那锅糊成炭块的炒蛋掉眼泪,嘴里还念叨‘怎么就做不好’……”
说到这儿,我忽然别过脸,抬手抹了把眼角,“你哪是不想吃,是怕我瞧见你为了学做我爱吃的溏心蛋,把自己烫出那么多小水泡啊。”
就像此刻,你明明能自己炒完这盘菜,却非要握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教——你怕我觉得自己笨,怕我在新家里活得拘谨,所以把“慢慢来”藏在每句玩笑、每个动作里。
周末早上,被香味勾醒时,客厅的窗帘拉开了半扇。
你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旁,系着我买的小熊围裙,正往吐司上抹花生酱。
阳光斜斜地落在你肩上,把你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幅温柔的剪影画。
吐司机“叮”地弹开时,你回头冲我笑,睫毛上沾着点金色的光:
“醒啦?快来尝尝我的‘爱心早餐’。”
餐桌上摆着两杯热牛奶,奶泡上撒着肉桂粉,像两朵小小的云。
吐司片被你切成了三角形,边角都对齐了,花生酱抹得匀匀的,连厚度都一样。
“你看,”你举起一片吐司,对着阳光照了照,“我们现在的生活,和以前在出租屋憧憬的一模一样。”
我咬了一口吐司,花生酱的甜混着阳光的暖,漫进喉咙。
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我们挤在出租屋的小沙发上,你指着手机里的样板间图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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