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碎的白点儿沾在布料纹路里,风一吹就轻轻晃,却像你去年在工地捡回来的那捧碎瓷片。
当时,你说“这是老房子的骨头,带着时光的劲儿”,此刻这些墙屑也一样,沾着新家住进来的第一缕生气,在阳光下泛着毛茸茸的光。
你抬手抹脸时,袖口蹭过下巴,又沾了一些在胡茬上,远看像落了一层早霜,偏你自己浑然不觉,还在跟王师傅念叨“这处木榫得再紧半分”,声音里裹着一点墙灰的涩,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我递纸巾过去,指尖碰到你衬衫第二颗纽扣,那上面也沾着一点白,像谁偷偷缀了一粒碎珍珠,藏着给新家添砖加瓦的认真。
中午歇工时,王师傅拍着你的肩膀笑:
“小伙子挺懂行啊,连木榫结构都知道。”
你抬手挠了挠头,指腹蹭过发旋时,耳尖突然漫上一层粉,像刚被晨露打湿的桃瓣,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甜。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正好落在你泛红的耳尖上,那点粉突然就鲜活起来,像初春枝头刚冒头的花苞,藏着半开未开的羞赧。
“那个……昨晚看了半宿教程,怕装不好砸到她的书。”
你开口时声音微哑,指尖还在发间没挪开,耳尖的红却顺着耳廓悄悄往下淌,像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温柔的渍痕。
我望着那抹粉,突然想起去年在果园摘草莓时,指尖捏着的那颗半熟果,也是这样,藏着点没熟透的甜,又带着点怕被窥见的慌。
我望着墙角那堆打磨好的木料,突然看见其中一块上刻着个小小的“锦”字——
是我的名字,刻得浅,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你藏在日子里的秘密。
书架立起来那天,夕阳正好从窗户斜照进来,在木头上淌成金色的河。
你踩着梯子往顶层摆书,我在下头递,《边城》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响。
“你看这格……”你突然俯身,手里举着我的陶瓷小兔子,“正好放下,连耳朵都碰不到顶。”
原来,你特意把摆件格加高了两厘米,就因为上次我抱怨“兔子耳朵总被压弯”。
收拾旧书时,从《海子诗集》里掉出一张纸条,是你当年写的:
“等书架做好了,要在最下层藏一瓶酒,庆祝我们有了自己的‘图书馆’。”
我捏着纸条笑出声,你正蹲在地上调整隔板,闻言抬头:
“笑什么?我真买了,在厨房柜子里。”
晚风吹进书房,带着木蜡油的清香。
你打开那瓶红酒,塞子“啵”地弹开,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红宝石的光。
“敬书架。”你举着杯子和我碰了碰,“也敬所有从铁皮架到白蜡木的日子。”
我望着墙上被书架挡住的孔洞——冲击钻留下的痕迹还在,像个小小的勋章,突然明白:
所谓“家”,从不是完美无缺的墙,是有人愿意为你在坚硬处凿出柔软的空间,把你的热爱妥帖安放。
你突然指着最上层的空隙:
“以后,这里要放我们写的书。”
我愣了愣,你握着笔在上面写——
“第一本:关于书架和未说出口的话。”
笔尖在“未说出口”四个字上顿了顿,墨痕比别处深些,像把那些藏在喉间的话都揉进了纸里。
最后,落的“作者:我们”,你写得格外慢。
“我”字的竖钩拉得长,轻轻搭在“们”字的撇上,像两只手悄悄牵在了一起。贴在《小王子》旁边时,你特意把便签往下挪了半寸,正好对着书里那句“真正重要的东西,要用心去看”,纸角蹭着泛黄的书页,像在跟旧时光打招呼。
晚风从纱窗钻进来,吹得便签轻轻晃,《小王子》的书页也跟着哗啦响。
我望着那行“作者:我们”,突然想起出租屋的夏夜,你趴在折叠桌上写创业计划书,我在旁边涂涂画画,你抢过我的笔,在扉页写“联合创始人:两个追梦的傻瓜”。
那时的字迹比现在还生涩,却一样带着一点不管不顾的认真。
“等写满了这架书,”你突然俯身,鼻尖差点碰到书架,“就真的出书。”
说话时,指腹轻轻蹭过便签上的“们”字,像在确认什么。
月光漫上来,给那行字镀了一层银,像是书脊上早已印好的烫金题签——
最好的作品从不是铅字排版的书,是两个人把日子一页页写进彼此生命里,藏着笑,带着泪,却始终并肩署名的模样。
月光爬上书架时,我摸着那些整齐排列的书脊,突然想起你说的“通天书架”。
它早就不止是装书的家具,是你把“她喜欢”刻进木头里的耐心,是把“出租屋的承诺”熬成“落地窗的现实”的坚持,是两个普通人在烟火里,为彼此搭建的精神城堡。
我在最下层藏了一包你爱吃的鱼皮花生,就着红酒吃正好。
对了,王师傅说你选的木榫结构能用五十年——五十年后,我们还要一起给书架添新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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