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拔弩张的死寂,被门外突然响起的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
脚步声停在门口。
青霜眼中的怨毒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她立刻垂下眼睑,脸上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恭谨模样,甚至微微躬身,将被烫伤的手背巧妙地掩在袖中。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袖口,泄露了她极力压抑的痛楚和……某种更深的情绪。
门被推开。
沈砚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家常的墨色暗纹锦袍,衬得身形越发颀长挺拔。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意,眉宇间却依旧清冷矜贵,仿佛昨夜那个冷酷禁锢她、今晨又消失无踪的人并非他本人。他的目光先在屋内扫视一圈,掠过地上狼藉的药汁和破碎的青玉碗,再掠过青霜低垂的头和掩在袖中的手,最后,才落在床上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的云微身上。
他的眼神深沉难辨,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怎么回事?” 他开口,声音温润平静,听不出丝毫责备或怒意,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寻常小事。
青霜立刻屈膝,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无波,带着恰到好处的请罪意味:“回大人,是奴婢不小心,没端稳药碗,惊扰了姑娘,还弄脏了姑娘的地方。请大人责罚。”
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姿态卑微,毫无破绽。
沈砚的目光在青霜掩着的手袖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来浓重的压迫感。松墨冷梅的气息再次强势地侵占了云微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他俯视着她,目光落在她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上,落在她那只被沉重的“锁骸”禁锢、无力垂落的右手上,最后,缓缓上移,胶着在她发髻深处那支冰冷的累丝金簪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所有物的专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药洒了,再熬便是。” 沈砚淡淡开口,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他伸出手,却不是去碰触云微,而是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抚向那支金簪。冰凉的指尖,带着薄茧,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簪体华丽的累丝金饰,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力道,落在了簪头那镶嵌的、深沉如夜的玄铁部分。
他的指腹在那冰冷的玄铁表面缓缓摩挲着,感受着那奇特的纹理,如同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那专注的神情,那指尖流连的力度,带着一种隐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这簪子,” 他摩挲着玄铁,低沉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云微的耳膜上,“戴在你发间,倒是……相得益彰。” 他的目光终于从簪子上移开,重新落在云微因他这诡异的举动而更加惨白的脸上,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昨夜那点污秽,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意有所指,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药渍污痕,也扫过云微沾着泥污和血迹的狼狈,“微微,过去的东西,就该让它过去。”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那玄铁片更深地嵌入她的发髻,嵌入她的生命。“从今往后,你只需记得,你发间戴着什么,你……属于谁。”
属于谁……
这三个字如同无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微的心上。
屈辱、愤怒、恐惧……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想将那句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你做梦”嘶吼出来!
然而,就在她抬头欲言的瞬间——
一股无法抑制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腥甜,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喉管深处汹涌而上!
“噗——!”
一大口粘稠、暗红的血液,毫无预兆地喷溅而出!
没有声音,只有液体喷涌的闷响。
暗红的血沫如同凄厉的烟花,在空中短暂地绽开,然后纷纷扬扬地落下。大部分溅落在她身前冰冷的锦被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暗红。还有几滴,如同最残酷的朱砂,不偏不倚,正正溅落在沈砚那只抚摸着金簪玄铁的手背上!
温热的、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冷白的皮肤,也染红了他指尖下那片深沉冰冷的玄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云微的身体因剧烈的咳呛和喷涌的鲜血而剧烈地弓起、痉挛,如同离水的鱼。她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迅速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只有沈砚那只染血的手,和他手背上那片刺目的、属于她的鲜血,如同烙印般刻在濒临破碎的视野里。
沈砚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几滴温热的、还在缓缓流动的暗红血珠。那血珠如同有生命般,正沿着他皮肤的纹理,一点点渗向他指尖下那片被染红的玄铁。
他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背,缓缓移向指尖下那支金簪的玄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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