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公子…” 青霜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您让奴婢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玉小碗,碗里盛着半碗温热的、散发着清甜米香的莲子羹,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得极细的、水灵灵的梨片。
“嗯。” 沈砚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托盘,那眼神温和得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放下吧。你家小姐刚服了药,需要静养。你在此好生照料。”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在云微耳中却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凌。
“是!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不负公子所托!” 青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激动,她将托盘轻轻放在离床榻不远的小几上,然后立刻垂手侍立在一旁,目光依旧追随着沈砚,仿佛他是她唯一的光源和信仰。
沈砚不再多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再给榻上气息奄奄的云微。他转身,玄色的衣袍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冰冷流畅的弧线,径直离开了房间。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药草与阴谋的气息。
室内只剩下主仆二人,还有那碗散发着清甜气息、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莲子羹。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弥漫开来。
云微的视线艰难地从紧闭的门扉移开,缓缓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投向侍立在一旁的青霜。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是曾在她被噩梦惊醒时抱着她柔声安慰、在她练字手酸时为她揉捏手腕的青霜……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青…霜…”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青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面向云微。那双原本红肿含泪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和情感,变得冰冷而空洞。她脸上怯懦依赖的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小姐,” 青霜的声音异常平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您叫奴婢?”
那冰冷的眼神,那平静到可怕的语调,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云微的心窝!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在这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原来…原来如此!什么被利用?什么毫不知情?那及笄礼上的毒簪,那所谓的“福簪”,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而策划者,正是她此刻视若神明般仰望的沈砚!
“嗬…嗬嗬…” 云微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不是哭,也不是笑,而是绝望到极致时灵魂被撕裂的悲鸣。心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揉碎,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比鸩毒发作时更甚千倍!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起来,更多的污血从口鼻中涌出。
青霜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云微在污血和痛苦中挣扎。她没有上前搀扶,没有擦拭,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她像一个执行命令的冰冷木偶,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场垂死的挣扎落幕。
过了许久,直到云微的痉挛渐渐平息,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喘息,青霜才终于动了。她走到小几旁,端起那碗温热的莲子羹,用银匙轻轻搅动着,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她走到床边,舀起一勺散发着清甜米香的羹汤,递到云微干裂染血的唇边。
“小姐,您折腾了这许久,身子要紧。” 青霜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柔和,“这是沈公子特意吩咐厨房为您熬的莲子羹,清心润肺的,您多少用一些吧?”
特意吩咐?清心润肺?
云微涣散的目光落在唇边那勺晶莹的羹汤上。清甜的米香钻入鼻腔,却只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激起更强烈的恶心。沈砚的“特意吩咐”?这碗羹汤,和他亲手灌下的那碗蓝紫色的毒药,和他每日更换的鸩毒墨锭,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将她更深地推入地狱!
她死死地盯着那勺羹汤,涣散的瞳孔里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名为恨意的火焰。她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别开脸!
“啪嗒!”
银勺撞在她冰冷的下颌上,温热的羹汤溅出几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和染血的衣襟上。
青霜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蹙起,眼神里掠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她并未发作,只是收回勺子,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帕,动作依旧轻柔地、仔细地擦拭着溅落在云微脸颊和衣襟上的汤渍。那擦拭的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尽责”,与沈砚擦拭袖口污血时的姿态,竟有着令人心寒的神似!
擦干净了,青霜将帕子收好,端着那碗羹汤,重新站回一旁。她没有再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守着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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