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质问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青霜脸上的愕然和关切瞬间凝固了。她看着云微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穿恶魔般的惊惧和憎恨，又顺着云微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刚刚暴露在外的右手腕内侧。
那道浅淡的月牙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青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眼中的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波澜——惊诧、一丝被看穿的慌乱、更深沉的痛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但这复杂的神情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她的脸上便恢复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沉静。她缓缓放下为云微按压穴位的手，目光低垂，避开了云微那几乎要灼穿她的视线。
“小姐，”青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过，“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她甚至微微侧过身，不动声色地将那道暴露了秘密的手腕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阴影里。
这近乎默认的沉默和刻意的遮掩，如同最冰冷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云微的心脏！
“你撒谎！”云微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尖锐变形，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和虚脱而摇摇欲坠，“那道疤！我认得！上元夜给我金钗的人……手腕上就有这道疤！是你！是你害我……是你把我推给沈砚！是你……”巨大的悲愤和绝望让她几乎语不成句，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
“小姐，”青霜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您寒毒刚压制住，火蟾酥的余热未消，情绪激动只会引动气血，让毒性更快侵蚀心脉。”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密室入口的方向，似乎在警惕着什么，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您现在的处境，比您想象的更危险。知道得太多，对您……没有半分好处。”
“没有好处？”云微惨笑一声，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咸涩滚烫，“不知道，就能活命吗？像现在这样……像条狗一样……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被沈砚折磨……废掉手……伤及根本……生不如死？！”她抬起那只被包扎好的、依旧传来阵阵火辣钝痛的右手，眼中是刻骨的恨意，“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奉我兄长之命？！”
提到“兄长之命”，青霜一直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沉默在狭小的密室里蔓延，只有两人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大公子……”青霜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深潭下涌动的暗流，“大公子……只希望您活着。”
“活着？”云微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背负着父兄的血仇，被蒙在鼓里，被所有人欺骗、利用、折磨地活着？这样的活着，比死更痛！”
青霜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避讳地对上云微那双燃烧着痛苦、愤怒和绝望火焰的眼睛。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似乎比云微更加苍白，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深沉的、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愧疚？
“痛……”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云微的话，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千钧的重量，“痛……就对了。”
这莫名其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意味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云微瞬间愣住。
青霜却没有解释。她的目光，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极其沉重地落在了云微依旧摊开的左手掌心——那枚冰冷的青铜薄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她的瞳孔，在看到薄片上那扭曲诡异的刻痕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薄片边角那点暗红色的污渍，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和……凝重？
“这薄片……”青霜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是从哪里来的？”她甚至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但随即又克制地停住。
她的反应太过异常！云微心头警铃大作！这薄片果然有问题！青霜认识它？或者说……她害怕它？
“与你何干？”云微猛地攥紧左手，将那枚薄片死死扣在掌心，锐利的边缘再次刺入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她警惕地盯着青霜，如同守护着最后的秘密武器，“是不是……又是你们布下的什么陷阱？”
青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云微紧握的左手，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里面那枚带着血痕的薄片。她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几分，脸上那份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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