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盅?清汤?铁锈腥气?
云微混沌的脑子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她猛地想起那日及笄礼前,妆台上无声出现的累丝金簪!同样的悄无声息,同样的不请自来!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那汤……我喝了?”她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管家本是不让的,”青霜忙道,“可老爷说……沈大人精通药理,许是什么秘方,况且每次只那么一小口,验毒银针也探不出异样,便……便让奴婢每次在您服药前,悄悄掺在温水里给您送服了。”青霜有些不安地看着云微骤然变得惨白的脸,“小姐,您……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那汤有问题?”
云微没有回答。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每日一小口?悄无声息地掺入她的饮食?像那支金簪一样,带着致命的伪装送到她身边?沈砚!你到底要做什么?!一次毒不死我,便要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耗尽我的性命吗?
剧烈的咳意猛地冲上喉头,这一次来得又凶又急,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俯下身,咳得浑身抽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青霜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拍着她的背。
“药……咳咳……药……”云微艰难地挤出字眼,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需要药,需要那碗能暂时压下这无边痛苦的苦汁!哪怕明知那苦汁里,可能早已掺入了另一种更隐秘、更阴毒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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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听雪轩上。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敲打着窗纸。内室只留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黯淡,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云微又一次被汹涌的咳意从昏沉中撕扯出来。这一次的咳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她胸腔里疯狂抓挠、撕扯。她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喉头腥甜翻涌,她死死咬住被角,却无法阻止那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缎面。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她的口鼻,意识在剧痛和缺氧中开始模糊、飘散……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时,一股极其霸道、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熟悉感的暖流,猛地灌入了她的口中!
那力道不容抗拒,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液体滚烫,灼烧着她冰冷的口腔和食道,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草药苦涩和浓烈铁锈腥气的味道瞬间炸开!这味道……这味道……是青霜说的那只青瓷盅里的东西!是沈砚每日送来的“清汤”!
巨大的惊骇和生理性的强烈排斥,让云微在混沌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地挣扎起来!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向那个禁锢着她下颌、强行灌药的人!
“唔……滚开!”破碎的嘶吼从被药汁堵住的喉咙里挤出。
黑暗中人影似乎猝不及防,被她拼死一推,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去,撞翻了旁边的矮几。矮几上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成片,浓黑的药汁四溅。
昏黄的灯光因这剧烈的晃动而猛烈摇曳,光影疯狂地扭曲、跳跃,终于短暂地照亮了闯入者的脸!
是沈砚!
他半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手还维持着端碗强灌的姿势,另一只手的手腕却被云微刚才那拼死一推,指甲划开了长长的血痕!鲜血正沿着他冷白的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溅开的药汁和碎瓷片上,洇开一片暗红。
但云微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了他的脸上!
那张总是带着疏离、算计,或是冰冷怒意的俊美脸庞,此刻在摇曳昏光下,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泪水无声地、汹涌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滚落,滑过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滴落在他玄色的衣襟上,留下深色的印记。那泪水混着他嘴角一丝尚未擦净的、同样暗红的血渍,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他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没有愤怒,没有阴鸷,只有一片被彻底碾碎、暴露无遗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痛楚!那痛楚如此深重,如此赤裸,几乎要将这沉沉的夜色也一并压垮。他像是在无声地嘶吼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整个身体都在压抑地、剧烈地颤抖。
他脸上的血泪,和手腕上被她抓出的、正不断滴落的鲜血,在昏黄破碎的光影里,构成了一幅极致诡异、极致惨烈的画面。
云微所有的挣扎和嘶喊,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床榻上,只是睁大了眼睛,失神地望着那个跪在药汁与碎瓷中、血泪交织的男人。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滚烫的、混合着浓烈血腥气的药汁味道,还在口腔里弥漫,灼烧着她的感官,也灼烧着她摇摇欲坠的认知。
他……在哭?
为她?
那强行灌下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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