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吧,微微。” 沈砚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只是在劝她放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而不是她刚刚逝去的父亲。“让云大人……安息。” 他俯下身,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探出,宽大的袖口拂过父亲刚刚书写血书的手和那片染血的床沿。他的动作看似轻柔,仿佛是在为逝者整理遗容,拂去沾染的尘埃和血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你做什么?!” 云微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警惕地厉声喝问。她下意识地想要挥开沈砚的手。
沈砚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他的手指修长,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迅速而轻柔地用袖口内侧的丝绸,覆盖住了父亲那只染血的手,以及床沿上那一片刺目的、未干的血字!尤其是那个刚刚蘸着父亲心头血写就的“沈”字,被他宽大的衣袖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仿佛从未存在过。
“别碰我爹!” 云微如同被毒蝎蛰到,猛地甩开沈砚按在她肩上的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尖锐颤抖。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将沈砚推开。她扑到床边,不顾一切地扒开沈砚盖在父亲手上的衣袖!
然而,迟了。
父亲那只枯槁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掌心朝上,上面只有被金钗刺破的伤口,以及凝固的暗红血痂。而床沿上,那片承载着父亲最后遗言的白布,被沈砚的衣袖重重擦拭过的地方——那刚刚写就的“勿信沈”三个血字——竟已变得一片模糊!尤其是至关重要的“沈”字,几乎完全被晕染开,只剩下几道混乱的、辨不出原形的深红色污迹,如同一个狰狞而诡异的伤疤,嘲笑着她的徒劳。
“字……字呢?!” 云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沈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你刚才……做了什么?!”
沈砚被她推得微微踉跄了一下,站定。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他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沉痛哀戚,甚至因云微的质问而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被误解的惊愕和受伤。
“微微,”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冤枉的沉痛,“你悲痛过度了。我只是……不忍看岳父大人手上沾着血污,想替他净一净手,让他干干净净地上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微紧握的、染着父亲鲜血的金钗上,那钗尖的一点暗红在烛光下刺得他瞳孔微缩,“你拿着钗,太危险了……给我。”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再次向她手中的金钗探来。那姿态,像是要替她卸下什么危险的重负,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掠夺。
云微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腔而出。父亲临终前那充满恨意与警示的眼神,那三个用生命写下的血字,沈砚那快得诡异、精准覆盖的擦拭动作……所有的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拼凑出一个让她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可怕轮廓!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他在毁灭证据!他在阻止父亲告诉她真相!他……就是父亲以死警示的、绝不可信之人!
“别碰我!” 云微厉声尖叫,猛地后退一步,将染血的金钗死死攥在胸前,钗尖的冰冷和父亲遗留的血迹仿佛灼烧着她的掌心。巨大的悲痛、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她像一头彻底失去枷锁的困兽,赤红着双眼,狠狠剜了沈砚一眼,那眼神里再无半分往日的温存,只剩下刻骨的冰冷与决绝的恨意。
她不再看他,不再听他那虚伪的解释。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紧闭的房门!
“哗——!”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暴雨瞬间将她吞没!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湿透的衣衫,直抵骨髓。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脚下的青石砖早已汇成湍急的溪流,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绣鞋。
她不管不顾,像一抹被狂风撕扯的幽魂,赤红着双眼,紧握着那枚沾着父亲心头血的金钗,跌跌撞撞地冲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单薄的身影在狂暴的雨帘中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撕碎、吞噬。她只想逃离,逃离那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间,逃离那个刚刚亲手拭去父亲血字、此刻却一脸沉痛哀伤的男人!她要冲出去,冲到灵堂,冲到任何有光亮、有其他人的地方!父亲的血书…那被抹去的警示……她必须找到证明!证明沈砚的虚伪!证明父亲的冤屈!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眼前一片模糊,是雨水,更是无法抑制的泪水。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过脚踝的积水中挣扎前行,绣鞋早已不知去向,冰冷的碎石和污泥硌着脚心,刺骨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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