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越来越近,将狭窄的地道映照得忽明忽暗。云微死死闭着眼,将脸深深埋进沾满灰烬的膝盖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那灼人的光线扫过自己蜷缩的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剑穗,碎片锋利的边缘隔着粗糙的布料硌着胸口,带来尖锐的痛楚,提醒着她不能昏厥。
“妈的,这鬼地方真他娘的臭!”一个兵丁骂骂咧咧的声音近在咫尺,火把的光几乎烤热了她的后背。他的靴子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就在离她蜷缩的土洞不到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云微能闻到他身上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浓烈气味。
“头儿,这有个岔口!”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探查的意味,火光随之晃动,似乎指向了云微藏身的土洞方向。
云微的血液几乎凝固。完了……被发现了……兄长的血仇,父亲的冤屈,还有那关乎海防的碎片……一切都将葬送在此!
时间在恐惧中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一个耗子洞罢了!”那个被称作“头儿”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正是那个尖利的太监嗓音!他似乎只是草草扫了一眼,“脏死了!赶紧往前追!她一个女人,受了伤,跑不远!前面肯定有出口!抓活的!上面要口供!”
“是!”脚步声再次响起,火把的光芒随着追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向前移动,远离了云微蜷缩的角落,最终消失在更深的地道拐弯处。只留下浓重的烟味和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余悸。
云微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冷汗早已浸透粗糙的衣料,黏腻地贴在背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土腥和灰烬的味道,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兄长的剑穗还死死攥在手里,金属环扣的冰冷和血痂的粗糙触感,是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不能停……沈砚……沈砚还在上面!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针,狠狠刺入她的脑海。那个挡在破碎祠堂门口、手臂鲜血淋漓的身影,那双最后望向她时翻涌着剧痛与决绝的眼睛……恨意与一种撕心裂肺的、她不愿承认的牵绊疯狂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支撑着虚软的身体,强迫自己站起来。粗布衣裳摩擦着身上的伤口,带来新的刺痛。她扶着湿滑冰冷的土壁,跌跌撞撞地朝着追兵消失的反方向摸索。地道似乎没有尽头,黑暗吞噬着方向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沉滞的灰蒙。
是出口!
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升起,一阵沉闷却异常清晰的肉体撞击声,混合着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能穿透土层和距离的闷哼,猝然从头顶斜上方传来!
那声音……是沈砚!
云微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贯穿。那声闷哼像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进她的耳膜,直抵心脏最深处!她能想象出那声音的来源——沉重的拳脚砸在血肉之躯上,骨头断裂的脆响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他被抓住了?正在被拷打?!
恨意呢?那滔天的、支撑着她逃离的恨意呢?为什么在这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捏,痛得她无法呼吸?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的水雾弥漫,是泪,还是兄长剑穗上那凝固的暗血在她脑海里炸开的颜色?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却压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比刚才面对追兵时更甚。她强迫自己向前迈步,一步,又一步,走向那灰蒙蒙的出口光亮,指甲却深深掐入掌心,新的血珠渗出,混着泥土,也混着剑穗上兄长的旧血。
出口近在眼前,掩盖在一丛茂密的、带着枯萎藤蔓的乱石之后。冰冷的雨丝顺着缝隙飘进来,打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她拨开枯藤,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包裹。外面是一片荒废的后园,断壁残垣在夜雨里如同狰狞的鬼影。远处,云府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混着雨水升腾,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哭喊声、呵斥声、器物碎裂声被风雨扭曲着传来,如同地狱的挽歌。
家……真的没了。
巨大的悲怆和冰冷的雨水一起将她浇透,刺骨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钻入。她靠在冰冷的乱石上,身体的力量仿佛被彻底抽空,连悲伤都变得麻木。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灰黑,露出底下毫无血色的惨白。视线被雨水和泪水模糊,只有掌心那枚染着新旧血污、冰冷坚硬的剑穗,还在固执地提醒着她:活下去!为了兄长的血,为了父亲的冤,为了那碎片背后的惊天秘密!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极清冽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自身后飘来,瞬间冲淡了雨水的土腥和焚烧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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