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 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和恐惧,“你…你看着我!不许死!你的罪还没赎完!不许死!”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都伴随着喉间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呜咽。浓重的黑血已经将他下颌、脖颈、前襟彻底染透,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毒药特有的甜腥,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死寂里,云微的视线猛地被他紧捂在胸口的那只右手吸引。剧痛之下,他的手指痉挛地蜷缩着,指缝间却死死地攥着一小块东西——那是一角被撕裂的、同样浸透了黑血的布料!鲜红的底,金色的鸾凤刺绣…分明是她嫁衣的料子!是她刚才扑过去撕扯他袖子时,慌乱中被他无意中扯下的!
这一角染血的嫁衣碎片,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云微混乱的脑海。一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骤然闪现——他替她挡酒时,那只曾试图抬起、却又无力垂落的手,在空中划过的轨迹,似乎…并非毫无目的!那方向,那角度…难道…难道他当时想做的,不是拿出袖中的“解药”,而是…而是想推开她?想阻止她可能误饮的动作?!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她所有的认知。她像是被投入了冰火交织的深渊,彻骨的寒意和灼心的痛苦同时撕扯着她的灵魂。如果…如果那瓶被她砸碎的不是解药…如果他抢酒不是为了演戏…如果他扯下这块布料,只是无意识的、垂死时想抓住一点与她相关的念想…
“不…不是这样…” 云微猛地摇头,仿佛要将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可那角染血的衣料在他手中,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比之前的恨意更汹涌,更窒息。她不能让他死!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以这种方式!
她颤抖的手终于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勇气,用力地、慌乱地去掰他紧捂在胸口的手:“松手!沈砚!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尖利,指甲甚至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划出了血痕,只想探向那致命的毒源所在。
就在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他冰冷僵硬的手指,试图用力扳开的刹那——
沈砚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如同要将五脏六腑都咳碎一般。他痛苦地弓起身体,更多的黑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有几滴滚烫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猝不及防地溅落在云微因凑近而微微扬起的脸颊上。
那几滴血,不偏不倚,正落在她唇边——那里,还残留着为了遮掩苍白气色、在新娘妆上精心涂抹的,艳丽夺目的胭脂。
一股极其细微、几乎被浓烈血腥掩盖的、带着辛辣杏仁味道的异样气息,随着那温热血珠的渗透,悄然钻入了云微的唇齿之间!
这气息…云微的动作骤然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倒流!她像是被无形的闪电击中,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这味道…这隐藏在最深处、被血腥完美覆盖的毒药气息…她太熟悉了!
是她亲手调的!
是她藏在胭脂里的!
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第二重、同归于尽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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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云微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疯狂跳跃,映着沈砚唇边蜿蜒的、沾着胭脂碎屑的黑血。那抹刺目的红,此刻成了最毒的诅咒。她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冰冷,唇齿间却弥漫开自己亲手调制的、辛辣杏仁味的死亡气息。
“你…” 破碎的音节卡在喉间,比血更腥。她看着他涣散的眼底,那里面映着自己惨白如鬼的脸,和被胭脂染红的、微微张开的唇——一个无声的、绝望的问号凝固在空气里。
沈砚呛咳着,身体痛苦地弓起,每一次痉挛都像在撕裂她摇摇欲坠的世界。他沾满血污的手不知何时竟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残存的所有生命。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她染血的唇上,那涣散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苦、难以置信,最终沉淀为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彻底的了悟。
“…胭脂?” 他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刮过她的心脏。那只紧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传递着濒死的绝望质问。他死死盯着她,唇边竟缓缓扯出一个极其惨淡、近乎破碎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令人窒息。
“原来…你恨我至此…” 浓稠的黑血再次从他嘴角涌出,他眼中的光在飞速流逝,却固执地锁着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那句低哑破碎的话语送入她耳中,如同诅咒,也像诀别,“…连…同归于尽…都想好了么…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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