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 她顾不上自己,急切地看向地上的人。
沈砚的身体在剧烈地痉挛,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更多的黑血和秽物从他口中、鼻腔里不断涌出,染污了地面,也染污了他自己。但他胸膛终于有了明显的、痛苦的起伏!虽然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可怕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但他活过来了!从那个冰冷的、死寂的深渊边缘,被她硬生生地、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暂时拖了回来!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睫毛上还沾着浓稠的血污。那双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眸子,涣散而茫然,仿佛无法聚焦,只映着帐顶摇晃的烛光和一片模糊的血色。他的眼神空洞而脆弱,像初生的婴儿第一次接触这个残酷的世界,带着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无意识的懵懂。
他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落在了扑在他身上、满脸血泪狼狈不堪的云微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模糊破碎、意义不明的气音。那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施救者的感激,甚至没有方才濒死时那刻骨的悲怆和绝望。只有一片空茫的、死水般的沉寂,仿佛灵魂已经被刚才那场死亡彻底抽离,只留下一个残破的躯壳。
云微对上这双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无法呼吸。他…不认识她了?还是…不愿意再“认识”她了?
“沈砚…”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拂开他睫毛上凝结的血块,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肌肤时,僵在了半空。那空洞的眼神,像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墙,将她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隔绝在外。
就在这时,沈砚那只刚刚滑落在地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云微。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细微的动作,落在了他痉挛的手指下方——冰冷的地砖上,一小片沾满黑血污迹的、边缘被某种力量撕裂得有些毛糙的布料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是之前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那角染血的嫁衣碎片!
刚才的按压和挣扎中,它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了。
云微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片刺目的红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然后一点点地往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他最后时刻攥着它…那代表什么?是恨?是执念?还是…一丝她不敢深想的、微弱到近乎虚无的眷恋?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沈砚的脸。他依旧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那片承载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印记的布料,与他再无干系。只有眼角,一滴极其细微、混浊的液体,极其缓慢地、无声地,从他染血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浓密的黑发里。
那滴泪,是悔恨?是绝望?还是被剧毒和濒死体验彻底摧毁后,身体无意识的反应?
云微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片染血的嫁衣碎片,像一枚烧红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她的心上。而沈砚眼角那滴无声滑落的泪,则像一捧滚烫的岩浆,浇在了那烙印之上,发出滋滋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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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 门外骤然传来管事周叔惊恐到变调的呼喊,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新房外廊下!“三殿下…三殿下带兵围了侯府!说…说侯爷通敌!要…要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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